如果這時候徐渭真的為沈煉求情,別說必然圣眷不在,留西苑寫青詞的資格估計都沒了。
就在各人心思紛亂的時候,嘉靖帝瞇著眼似笑非笑的時候,徐渭上前一步,高聲而誦。
李春芳面不改色,嚴訥和袁煒眼珠子都瞪出來了,徐文長不會是當場打腹稿,憑空撰寫青詞吧?
嘉靖帝曲指輕彈,細細聽去,只覺得口齒生香,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歷一千歲始化而蒼,又五百年乃更為白……”
“或從海島之崇林,或自神棲之福地……”
這是今日李春芳等人默契將徐渭架起來的重要原因,十日前,有外臣于山東捕獲一只白鹿,昨日剛剛進獻入京,嘉靖帝大喜,令寵臣撰寫青詞。
這是時空中的一個有趣的巧合,歷史上徐渭的《進白鹿表》、《再進白鹿表》為胡宗憲贏得了掃平倭寇的良機,如今卻在這個時空中再次遇上了一只白鹿。
呃,這種巧合比較常見,歷史上嘉靖末年,各地呈獻的白鹿、白象什么的一大堆。
高聲誦畢,徐渭才輕聲道:“這幾日因瑣事而誤撰寫青詞,請陛下責罰。”
滿臉通紅的嘉靖帝還在回想這道青詞,隨口問:“因何瑣事?”
“鄉梓瑣事。”徐渭坦然直言道:“臣生母體弱不便上京,奉養山陰,不料卻遭無賴侵擾,臣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落淚以至雙目赤紅。”
“因私事而誤陛下大事,請陛下責罰。”
李春芳和嚴訥都默然無語,唯獨袁煒被氣得七竅生煙……滿朝皆言徐文長才高八斗,性情剛直,今日卻才知道,居然和錢展才一樣,生了條三寸不爛之舌!
“紹興知府何人?”嘉靖帝微怒。
“今日展才來信,其十數日前巡視紹興,捕獲無賴惡少兩百余人,盡皆送往臺州寧海縣。”徐渭秉承錢淵的循循教導,至少在表面上要對嘉靖帝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其實陛下亦知,此等無賴惡少即打行。”
李春芳、嚴訥、袁煒臉色都變了變,一個揚州人,一個常熟人,一個寧波人,都是知道打行的,更何況去年翁大立事件滿朝轟動。
“展才有信來……巡按浙江,這是他應盡之責。”嘉靖帝頓了頓,看了眼徐渭的眼神,揮手讓其他三人退下。
李春芳和嚴訥還好,兩人都是去年被嘉靖帝提拔為翰林學士,一個嘉靖二十年進士,一個嘉靖二十六年進士,都熬得起,但袁煒是嘉靖十七年進士,不免心里郁郁。
三人出了殿沒多久,正在直廬批閱奏折的嚴世蕃就得了消息,心里不由狐疑。
之前嚴世蕃對徐渭不太在乎,才高八斗、名滿天下又如何,王世貞名氣夠大了吧,當年為楊繼盛收尸,如今被嚴黨逼的離京。
王世貞的父親王忬當年厚賄嚴世蕃得以調回京中,但之后幾次**中不偏不倚,王世貞又屢屢因楊繼盛一事公開懟上嚴世蕃,之后嚴黨順勢將王忬、王世貞都趕出京。
在錢淵離京之后,嚴世蕃突然發現,隨園士子中錢淵是當之無愧的魁首,而徐渭則是公認的副手,在錢淵不在的時候,他是隨園士子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