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擺了壺酒,又放了個超大的砂鍋,里面是熱氣騰騰的狗肉,錢淵還嫌棄有點腥,但錢鴻大快朵頤,吃的不亦樂乎。
兄弟倆一邊吃一邊敘話,錢鴻含含糊糊但仔仔細細的將徐海內部的情況一一說明。
“其實被裹挾來的青壯是沒辦法,就在大年夜還鬧過一場,徐海親自帶兵,一口氣砍了一百多個腦袋。”
“如若徐海敗退,那些青壯有可能逃散,徐海麾下老倭約莫三千有余,好酒好肉供著,而且年后又從倭國招募來五六百真倭。”
“葉麻、陳東?”
“已經死了,死的悄無聲息,據說是失足落海溺死的,真是笑話。”
“上次雖然徐海在小弟手里吃了個虧,但總的來說還算收獲頗豐,父親從不沾手兵權,如今很得徐海信任。”
“王翠翹更得徐海信任,徐海那廝還刻了個什么將軍印,平日就是王翠翹保管。”
“徐海并女眷就住在大島的山上,父親在半山腰,徐海內院在山頂不遠處,當然有人把守,不過人數不多。”
“兵器是從福建、廣東買來的,也都是些海商、倭寇,當然了,最鋒銳的還是真倭的長刀。”
錢淵靜靜地聽著,突然開口問道:“如若徐海率軍侵襲沿海,大敗身死,父親能控得住島上殘留的倭寇嗎?”
“絕不可能。”錢鴻搖搖頭,“倒是二舅有可能,因為徐海出兵,有資歷的老倭都會出戰,二舅的資歷不淺。”
“徐海麾下如今有多少戰船?”
“百多艘吧,其實徐海不善海戰。”錢鴻撓撓頭,“準確的數字二舅可能知道,他現在每日都在修船。”
錢淵沉吟片刻,譚維能挑得起這份重擔嗎?
或許和汪直有聯絡的父親更合適……
“其一,讓父親在不惹徐海懷疑的前提下,試一試徐海接下來會選哪兒為主攻目標,盡量讓徐海攻寧紹臺三地。”
“其二,聯絡二舅,讓他耐心蟄伏,等到徐海出戰的時候,他有機會反戈一擊。”
“其三,大哥你替我留意,那些洋鬼子里或者倭國,應該有會打制鳥銃、火炮的工匠,如果有替我招募,實在不行就綁來。”
“其四,如果順利投入汪直麾下,二舅和父親想辦法弄一支船隊,日后小弟用得著。”
錢淵一一交代清楚,看看天色,斷然道:“現在就走,早一刻回去早一刻安全。”
錢鴻沒有說話,而是拿起勺子將鍋里剩下的狗肉一股腦的舀來,狼吞虎咽全下了肚,又拿起酒壺灌了幾口,才笑道:“這副吃相……昨日嚇了你嫂嫂一跳。”
“小弟在嘉興府那段時日,吃相也好不到哪兒去。”錢淵笑了笑,“這番回去,代小弟向父親問安。”
錢鴻在護衛的安排下出了黃巖縣,在蛟湖附近離海,乘船向東北方向,兩日后回到了徐海大本營。
一年之計在于春,早在冬日過后,錢銳就開始準備伺候這片田地,培育種子,等到合適的時候耕土下種,一場春雨過后,已經有小苗鉆出土壤,綠油油的頗為喜人。
蹲下來仔細看看,順手拔掉旁邊的幾根雜草,小心翼翼的舀了勺水澆上去,錢銳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神色。
起意弄這片園子只是錢銳一時興起,雖然因為奇花異果去了趟瀝港,橫遭不測以至于淪為倭寇,但他從來沒有怪過錢淵。
一想起幼子,錢銳只覺得心滿意足,兩榜進士,選庶吉士,數度敗倭名揚天下,又棄翰林而南下,得士林贊譽,這是個完美的兒子。
就是妻子選的不好,錢銳微微皺眉,錢家和徐家早在錢福還在世的時候就有間隙,后來錢錚又和徐階鬧翻,沒想到最后淵兒卻娶了徐階的孫女。
直起身子捶了捶腰,轉頭看見長子過來,錢銳才走出院子,隨口道:“見過淵兒了?”
錢鴻大驚失色,結結巴巴道:“父親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