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夫妻去年就約定,八兩生日重逢。”錢銳笑道:“這半年多來,淵兒怎么可能刺探不出,黃氏哪里瞞得過他?”
錢鴻訕訕笑扶著父親進了屋子,父子倆坐定,錢鴻開始細細描述錢淵帶來的話。
好一會兒后,錢銳嘆道:“盛名之下無虛士啊,淵兒目光精準,聯手汪直,正當其時。”
看了眼懵懵懂懂的長子,錢銳解釋道:“其實你也知曉,汪五峰是不愿為寇的,類似的情況在海上不少,即使是隨徐海侵襲沿海的那些倭寇,也未必希望一次次搶下去。”
“他們所想的,是以武力脅迫朝廷開放海禁,允許通商。”
“即使沒有汪直,其他海商甚至倭寇也會聯手絞殺徐海。”
“徐海三年內三次侵襲沿海,每一次都鬧出那般大的動靜,去年浙江副總兵盧鏜兵敗,要不是淵兒力挽狂瀾,只怕東南堪憂。”
“所以,徐海不死,開放海禁絕無可能。”
錢鴻恍然大悟點頭道:“難怪小弟慫恿浙直總督胡宗憲聯絡汪五峰,只怕這次五峰船主真的會撕毀合約,出兵斷徐海后路……對了,小弟說此事父親不要插手。”
“胡宗憲和汪直是同鄉。”錢銳緩緩點頭,“招撫五峰……難道是以開海禁通商為餌?”
“小弟沒提到。”錢鴻有點焦急,“徐海到底會攻何處?什么時候出兵?消息要盡早送去,上次嘉興府一戰,就險些誤了大事,小弟當時……前日聽他提起都捏了把汗。”
“急什么!”錢銳訓斥了句,轉而問起家里諸事。
“母親身體康健,只是擔心父親,這次還讓我帶了好些春筍來,都是從華亭帶來的,說父親最喜吃華亭春筍。”錢鴻恭敬答道:“小妹已十四歲了,眼看就要定親,母親選了幾人都不太滿意。”
錢銳想了想,“最好還是選華亭人。”
錢鴻猶豫了下,低聲說:“小弟倒是提過,陸樹德那小子……”
“胡鬧,輩分都不對!”錢銳一瞪眼,陸樹德年紀是小,但比錢銳都要高一輩。
嘖嘖,如今還在京城的陸樹德幾乎一有空就往隨園跑,想盡辦法討陸氏的歡心,他知道,錢家小妹選婿,陸氏是有言語權的……陸氏對這位小叔也是哭笑不得。
“小弟還提起一人,是浙江副總兵戚繼光的弟弟戚繼美,如今軍中任把總。”
“胡鬧!”錢銳更是來氣,“萬一陣亡,難道讓你妹妹守節?”
錢鴻縮縮腦袋不吭聲了,但錢銳又問起小七。
“現在母親和弟妹關系不錯。”錢鴻笑著說:“弟妹在臨海開了個診所,專門給受傷的兵丁、鄉勇裹傷治病,送去的傷兵六七成都能活下來,現在臺州遍傳觀世音下凡。”
錢銳來了精神細細問了遍,笑道:“淵兒倒是好福氣,也算為你我贖罪……”
這時候,外頭有護衛來報,“老爺,徐海派人來召。”
這個護衛鄭二是錢家佃戶子弟,最早一批入護衛隊,雖然不太出挑,但一家人都在臺州,特地被錢淵挑中送來。
錢銳點點頭,在心里盤算了會兒,低聲囑咐兒子,“譚維那邊你留點神,別露出馬腳。”
“是,父親待會兒試著問問?”
錢銳沒理會兒子,從抽屜里取出一副卷軸,這才出了屋子。
早在一個多月前,錢銳就收到錢淵希望探查徐海下一個目標的密信,但他沒有任何刺探行動。
徐海此人狡詐多疑,錢銳不敢貿然刺探,但如今已是二月下旬,錢淵此次送來消息,寧波、紹興、臺州都在募新兵訓練,必須想辦法拖一拖時間。
如今徐海麾下五六千倭寇,想出兵不是那么簡單的,事先的預備工作相當繁瑣,光是召集船只就要耗費小半個月。
從徐海那打探一二,再留心島嶼上倭寇動向,錢銳有把握提前半個月確定徐海的出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