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徐海劫掠歸來,王翠翹身上總會多些什么,有時候是一只碧綠如洗的手鐲,有時候是一副名人字畫,有時候是一支花式繁多的金步搖。
不過去年那次,徐海沒帶回什么,押送財物的最后一批倭寇和被裹挾的青壯在平湖附近被俞大猷咬住,最后徐海不得不斷尾求生。
而這次斷尾求生讓徐海的命運向著無底深淵滑落,至少,滑落的速度變快了。
俞大猷正是因為這次越境突襲立下軍功,朝中頗有官員贊譽,被許為此番大戰不多的亮點之一,而俞大猷也借此一躍而為浙江總兵官。
看起來吳淞總兵和浙江總兵是平行的,但實際區別很大,若單論武將,東南戰局中,浙江總兵已經是最高的官位了,能撬動的資源,能使用的兵力,都大大增加。
這幾個月來,從海鹽、海寧、平湖登陸的倭寇基本都被俞大猷擊潰,到如今倭寇紛紛轉向,不再視嘉興為隨意出入的樂土。
但這次斷尾求生最重要的還是譚維,正是因為徐海收藏的部分財物被劫,譚維回島后讓護衛第一時間獻上了文徵明的字帖,沈周的山水圖……
于是,王翠翹有了由頭開口,而譚維也終能保全性命,雖然被踢去修船,但畢竟手底還有兩三百兄弟,不算一擼到底。
從長遠來看,譚維的生,不僅僅意味著徐海的死。
當錢銳走進書房后,聽到徐海第一句話開始,心頭就是一動。
“方先生,今年再來一次?”
“當然。”錢銳立即應道:“不來一次……大年夜之事只怕會重演。”
徐海大笑點頭,“《水滸忠義傳》沒看過,但也聽過,豹子頭雪夜上梁山,還被白衣王倫要個投名狀!”
兩個月前的大年夜,距離主島最偏遠的小島上,三百多被裹挾來的青壯手持石頭、木槍殺死了看管的倭寇小隊,企圖搶船逃回大陸。
最終徐海親率部下平亂,砍下了百多個首級……錢銳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那些青壯手上染了血,才會安下心做個倭寇,想回頭那也回不去了。
徐海笑吟吟道:“你看選在哪兒合適?”
錢銳遲疑道:“尚不知官軍兵力調配,此時說這個還為之過早吧。”
“這倒也是。”徐海摸摸腦袋,“對了,先生來了,怎么不上茶?”
“是妾身的錯。”王翠翹笑著沏茶端上來,“先生,這是將軍去年帶回來的松蘿茶。”
“謝過夫人。”錢銳略略拱手,“倒是可以先讓那些海盜、游兵散勇上岸試探一二,去年大戰前,將軍就是以此破官軍陣腳,方能一戰覆滅盧鏜四千大軍。”
徐海得意的笑了笑,但隨即笑容消逝,想起去年嘉興府,他就不可能不聯想到后來桐鄉縣城外那一戰。
“去年將軍收兵后,直到現在,沿海還是多有戰事,打聽一二,慫恿一二即可,倒不是不用派兵去了。”
“不好說啊。”徐海想了想,“去年要不是派了三百真倭,險些攻陷余姚,只怕官兵早就援嘉興府了,再等等吧,等消息來了再說。”
錢銳緩緩分析道:“前幾天聽夫人說過,俞大猷調駐嘉興府,要不去松江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