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赤(裸)一點,浙直總督胡宗憲之前有沒有貪污軍餉,有沒有勾結倭寇,這些都是需要查清楚的。
趙貞吉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兩岸無綠色的青山,在心里盤算,此番赴任,能不能找到胡宗憲的弱點,能不能將這位嚴黨大員拉下馬?
京中傳來消息,上個月臥床不起的嚴嵩,如今又開始輪值西苑直廬了,看上去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趙貞吉緊緊抓住窗框,手腕上青筋畢露,這得熬到什么時候!?
好一會兒后,趙貞吉才回頭道:“繼續吧。”
黃師爺還在那整理條文,他是紹興人,對浙江諸事極為熟悉,無論是山川地理、人脈關系、各地官員都如數家珍。
“紹興知府梅守德,當年是被嚴分宜趕出京的,不過他和李時言有舊。”
“臺州知府譚子理,文武雙全,獨守臺州數年,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杰……對了,他是錢展才的小舅。”
“寧波府是最為復雜的,府尹唐荊川主持通商一事,但實際是背后的浙江巡按錢展才主持,此人實是了得,不說文武雙全,僅人脈就令人瞠目結舌。”
“聽聞浙江副總兵戚繼光駐扎寧波府?”趙貞吉低聲問。
“不錯,此人和錢展才相交莫逆,其弟游擊將軍戚繼美也在寧波府。”黃師爺笑道:“他是徐相孫婿,東翁可籠絡一二,有展才相助,東翁立能從總督府分權。”
趙貞吉嗤之以鼻,冷笑數聲,黃師爺愣了下將話題扯開。
四天前,京城徐府有信使抵南京,和趙貞吉密談許久,直到這時候,趙貞吉才確定,錢淵和徐階之間的間隙……已經不能說是間隙了,已然是分道揚鑣。
早在去年,趙貞吉就看出了苗頭,錢淵舉薦吳百朋升任浙江巡撫,自己又搶走了浙江巡按,而徐階那邊沒有遞來任何消息,顯然這是不正常的。
桌上鋪著一張地圖,趙貞吉看了許久,提筆落在兩個區域。
一個是杭州,顯然這是針對總督府的胡宗憲。
另一個是寧波,這是針對錢淵。
針對胡宗憲,趙貞吉就需要從賬目中找到漏洞,日后彈劾胡宗憲的關鍵之一,就是軍餉的去處模糊不清。
針對錢淵,趙貞吉就需要親赴寧波……南京頗有傳聞,錢淵和汪直勾結,才會在鎮海設市通商,大把斂財。
想了很久,趙貞吉覺得首先還是先去找胡宗憲的麻煩,這個人的突破口有兩處,一是軍餉,二是招撫汪直。
因為京中徐階傳信,要趙貞吉盡量不去招惹錢淵那個馬蜂窩。
但等船只抵達杭州,趙貞吉下了船就在碼頭上,恨不得返身上船,直抵寧波去找錢淵的麻煩。
浙江布政司、按察使司、指揮使司、杭州府衙、縣衙的官員都親至迎接,浙直總督胡宗憲雖然沒有到場,但其親信幕僚茅坤、何心隱都到了。
茅坤是兩榜進士出身,何心隱是心學傳人,這兩人來迎接,算是胡宗憲給出的善意。
但浙江巡按錢淵沒來。
問題是,在即將抵達杭州之前,有信使告知,前任浙江巡撫吳百朋登船南下,浙江巡按錢淵為其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