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說話。”錢淵哼了聲,“這等大事,為何不多放些眼線出去?”
“少爺,放眼線那是譚七指的事。”楊文委屈的看了眼過來。
錢淵探頭看看門外,壓低聲音罵道:“別人不知難道你也不知,那是我嫡親舅舅,你是想少爺我罵他,還是打他?”
楊文無語了,半響后才說:“反正日后都是被抄了的,讓他們多賺點也無妨。”
“我是心疼那點銀子?!”錢淵氣得又是一腳踹過去!
如今是已經是除夕了,而吳百朋當日離開杭州赴任福建巡撫,已經上書朝廷,請調浙江副總兵戚繼光率部南下入閩平倭。
也就是說,很可能年后戚繼光會很快南下,而駐扎臺州的寧紹臺參將盧斌北上移駐寧波的時間未定,這樣一來,錢淵能立即調動的兵力會出現一段時間的真空期。
未必會出事。
但也未必不會出事。
錢淵向來不打無準備之戰,這一戰他已經籌備了至少兩年,謀劃多時,如何會在最緊要的關頭冒如此風險?
“少爺,那怎么辦?”楊文低聲道:“要不……干脆……”
看楊文做了個割喉的手勢,錢淵嗤之以鼻訓道:“這等事我不準備公開宣揚……以走私出海為名,無真憑實據,搜捕東南大戶,你是嫌都察院彈劾少爺我的奏章不夠多?”
頓了頓,錢淵咬著牙道:“容他們多活些時日,象山上派幾個人蹲守,看他們年后還會不會出海,但不得我令,不得動手。”
錢淵這個年過的不太順心,但就隔著三條街的周家卻是喜氣洋洋。
船隊順利的抵達南洋,貨物均以高價出售,又帶回毛毯等新奇貨物,一來一回獲利頗豐,周復肩上壓力盡卸,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
更兼次子三日前成親,取的是本縣劉舉人的幼女,雙喜臨門啊。
“大哥,恭喜啊。”周豐笑著湊過來,“剛聽說了,給兒媳的見面禮……嘖嘖,大手筆啊!”
周復低聲道:“少出去胡說八道。”
“大哥放心,不會說出去的。”周豐嘖嘖道:“那般通紅的珊瑚樹,好些年沒遇見了,放在幾十年前,只怕要被送上京獻入宮中。”
周復矜持一笑,“如今海貿旺盛,這等物件也不是稀罕玩意兒了。”
“大哥,劉家那邊昨日送年禮過來,還問過年后什么時候再走一批。”周豐輕松道:“這一趟我仔細問過了,平平安安,一點查漏都沒出,福建那邊鬧得兇,但海上不敢隨意劫掠。”
“汪直那廝怎么那般乖巧……”周復有點疑惑,“吃慣了肉,居然還真改吃素了,想當和尚?”
“嗨,誰知道呢!”周豐大笑道:“徐海倒是當過和尚,但殺人如麻,從不吃素!”
周復思索片刻,遲疑道:“二弟,我意還是走侯濤山這邊……畢竟有條明路在這兒,何必還偷偷摸摸,年后府衙那邊未必不放行。”
“是這理兒,但問題是……”周豐苦笑道:“咱們這八家這些年向來是同進同退,只怕他們不肯,至少奉化吳家肯定是不肯的……”
周復也咂咂嘴,想讓吳家向汪直低頭,想都別想,當年火拼好幾次,吳家的家主一個兒子,一個孫子都折了……
周豐壓低聲音又補充道:“再說了,如果八家分崩離析,各走各路,萬一吳家的船隊出了事……”
周復打了個寒顫,說得對啊,如果自己走明路繳納稅銀出海,而吳家船隊走私被抓獲,只怕吳家要懷疑到自己頭上,那家人……向來不講理,殺人越貨如家常便飯。
在心里嘆了口氣,周復決定不再考慮去府衙申請放行公文,這條路是條死路,就算走得通也不能走。
反正通商之后,唐荊川、錢展才等人只顧著鎮海這一片,并不太在乎其他出海口岸,此次船隊下南洋如此順利就是明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