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吳成器是無功名在身的,而孫鋌兩榜進士出身,另一方面,孫鋌很清楚錢淵和胡宗憲之間的間隙,而吳成器曾經是胡宗憲的親信,甚至統領過總督府的親兵。
偏偏吳成器身為寧波府推官,在錢淵的設計框架中,鎮壓騷亂,管理交通,碼頭次序,這些實質性的事務都是吳成器負責的。
原先這些事務是由錢家護衛頭領梁生來負責,年初二月二事變后,錢淵和總督府關系一度緩解,孫丕揚提議,吳成器才轉任寧波推官。
孫丕揚和吳成器一直配合的很好……其中一大關鍵是,上虞大捷中,兩百甲士解上虞之圍,吳成器手持雙刀,率先沖陣。
孫鋌到任后獨攬大權,吳成器也不爭,將手中職權拱手讓出,無非是因為孫鋌是隨園一員。
錢淵也有點頭疼,“縱胡汝貞量窄貪功,但平兩浙倭患,其占首功,鼎庵兄在嘉興府兩度助陣,又在上虞大捷中立下戰功,錢某從不將鼎庵兄視為外人。”
嘆了口氣,錢淵看了眼孫鋌,“文和兄,今日方知,為何忙碌至此。”
孫鋌瞄了眼默不作聲的吳成器,也沒開口。
“好了,今晚錢某設宴,請文和兄、鼎庵兄一醉,不盼你二人結交為友,只望日后攜手。”
孫鋌笑著說:“展才可別忘了,夜間還需授課,哪來空閑求一醉?”
吳成器擠出個難看的笑容。
“鼎庵兄帶人下去吧,文和兄你那也有的忙。”錢淵突然看見一人疾步往城墻根去,解開褲帶,水泄如注。
“茅舍呢?”錢淵皺眉問:“難不成還沒建?”
碼頭處每日人流量這么大,怎么可能不設立公共廁所,錢淵有些抓狂,他這兩個月出入都是東城門,還沒到這塊來,記得幾個月前給縣衙的圖紙里,規劃了公共廁所的。
作為現代人,實在看不得這場景,更討厭這味道,雖然距離有點遠根本聞不到,但錢淵還是捏著鼻子趕緊走人。
先去碼頭處孫鋌辦公的地方看了看流程,錢淵發現孫鋌處理事務能力還不錯,對各個關卡都爛熟如心,下面的小吏也都是老人,每一艘船除了通商文書之外,各種查驗文書都準備好才遞交上來蓋章。
錢淵看了會兒出門,迎面撞見府衙戶房的一個小吏,笑罵道:“聽說前幾日納了個小妾?”
“只是小妾,不敢請龍泉公登門。”這小吏還是孫丕揚從鎮海調過來的,嬉皮笑臉的說:“怎么?龍泉公還想補份禮?”
只要不是正事,錢淵從來隨和,瞪了眼罵道:“你倒是臉大,納個小妾還要我隨禮……是怕你年紀大了,降不住,要不要學兩招散手?”
周圍哄笑起來,路過的縣衙捕頭嘲笑道:“龍泉公說的不錯,來個倒澆蠟燭,老汪立馬口鼻歪斜!”
錢淵有種當年在刑警隊和隊友笑罵的舊感,笑了一陣后提醒道:“納妾不管,但手腳都干凈點,撈點是點,細水長流,讓老子發現誰不顧規矩做手腳……”
“龍泉公放心,有這等人,大伙兒都繞不了他!”
“不錯,這是傳家的買賣!”
“就是,我家小子不識字,不會算術,至少靠著碼頭也不愁吃喝娶媳婦。”
錢淵從不奢望所有人都手腳干凈,所以即使他為了穩固通商一事,特地挑選的是如唐順之、宋繼祖這樣兩袖清風的官員,或是孫丕揚、孫鋌這樣的心腹,但他從不苛刻到讓下面的小吏文員捕快什么外快都沒有。
但即使如此,光是今年,府衙、縣衙以及各處管事處,錢淵一共剁了六個人。
鎮海的“公務員”都知道,收取賄賂無所謂,但不能壞了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