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你錢展才簡在帝心,徐文長身在帝側,隨園又勾連裕王府,但此等大事,非圣眷即可為之。”
“李時言敗北,朝中分宜、華亭對峙多年,非此即彼。”
胡應嘉嘆道:“沒想到,錢龍泉與嚴黨暗通款曲。”
錢淵的嘴角扯了扯,露出個勉強的笑容,“克柔兄這是莫須有啊,僅因胡汝貞、趙文華?”
胡應嘉搖搖頭,輕聲道:“數月前,朝中科道言官彈劾寧波府賬目不清,巨額銀兩下落不明……實則矛頭直指時任浙直總督的胡汝貞。
但沒想到,科道言官中頗有人卻將矛頭對準了展才,再到徐文長率隨園眾人大鬧六科后,隨園、展才成為眾矢之的。
待火星落入柴堆,熊熊烈火眼看成勢,展才那三百根巨木如泰山壓頂,一舉蕩平。”
錢淵的臉色有點難看,他知道自己小瞧了面前這位同年,雖然性子火爆,嘴巴不饒人,但心思敏捷,剖析得當。
“其實最早失控是因為……”胡應嘉說到這頓了下。
錢淵眼神淡漠,接口道:“自然是那個蠢不可及的。”
最早上書彈劾,將矛頭指向錢淵的是當年結仇的王本固,而王本固是從徐璠那兒得知密情的。
聽見胡應嘉輕微的嘆息聲,錢淵皮笑肉不笑的哼哼,“徐府家法還是藤條?”
“是,那晚徐世兄被師相親手抽了二十鞭。”胡應嘉對那位也是無語,轉而道:“但從第二日開始,徐世兄被禁足府內,但科道言官中仍然滔滔,一日十封奏折彈劾展才。”
錢淵拱手道:“此事錢某知情,隨園鬧六科,克柔兄亦……”
胡應嘉一直還算平靜的面容有點扭曲,當日他被徐渭一記封門拳率先擊倒,然后孫鋌、陳有年、陸一鵬的腳丫子……
“文長猖獗至此,待得回京,必然其上門致歉。”錢淵說些不著邊際的鬼話。
胡應嘉喘了兩口粗氣,“隨園鬧六科,當日,數十科道言官上書彈劾,三日之內,七成言官上書,但胡某奇怪的是,展才不在當場,為何幾乎所有奏折都帶上了展才?”
錢淵呆了呆,干笑道:“畢竟隨園在錢某名下。”
“那為何彈劾展才,諸多罪名,但都帶上了違背祖制開海禁通商,甚至是招撫汪直?”胡應嘉冷笑道:“嚴黨向來不插手都察院、六科,不料亦伏有人手!”
“待得眾情洶洶,沸反盈天,展才才放出后手,京中一時無言,真是好手段。”
“克柔兄,這話可不能亂說。”
胡應嘉哼了聲,“得京中同僚來信,戶科都給事中石英韶因兩年前巡按宣府,收取賄賂,下獄論罪。”
錢淵還真不太清楚,眼神迷茫,畢竟遠在鎮海,不可能遙控微操。
“石英韶,嘉靖二十六年進士,選庶吉士。”
胡應嘉簡單的介紹顯示這位是徐階的門生,和張居正一樣選庶吉士,當時翰林院教習庶吉士的正是徐階,只不過石英韶散館后沒有留在翰林院。
“彈劾石英韶的那個人,展才也很熟悉。”胡應嘉繼續說,“都察院御史王本固。”
錢淵扶了扶額頭,有點頭痛啊,八成這是石英韶暗中被嚴世蕃拉過去,現在漏了底,徐階哪里會留手……其他人也就算了,自己學生啊!
“都說隨園在分宜、華亭間搖擺不定,是因錢展才、徐文長得陛下寵信,又勾連裕王府。”
“不料,展才卻和嚴世蕃暗通款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