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燫點頭道:“所以,此次講官出缺,隨園不會坐視不理,但翰林院推舉三人,無潘思明,亦無諸端甫。”
猶豫了下,林燫補充道:“去年末曾有傳聞,裕王殿下頗賞識諸端甫,想等今年三月其除服起復。”
林庭機揉著眉心長吁短嘆,入裕王府,這是一條通天之道,但伴隨著風險,近如分宜,遠如隨園。
雖然直到去年才調回京中,但林庭機聽了太多關于錢淵,關于隨園的傳聞,他知道那位雖然才二十多歲的青年在朝中的分量有多重……
雖然林燫選擇退卻,補上來的也未必會是隨園的人,就算是,也未必領這個人情,但林燫選擇進取,搶了這個位置,就意味著和隨園結仇。
得罪錢淵,得罪隨園……林庭機實在是舉棋不定,更何況因為烴兒,林家還欠了對方一個大人情呢。
“父親,讓大兄自己選吧,龍泉公為人寬宏有度……”
饒是林燫性情端謹也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錢展才睚眥必報的名聲,京中何人不知?
就連林庭機也哭笑不得,嘉靖三十五年倭寇大舉犯嘉興府,阮鶚無能,盧鏜戰敗,錢淵雖力挽狂瀾但也是死里逃生,徑直入京在陛下面前狠狠一狀告上去,阮鶚入京不過數日就遭棄市。
“父親,這次殿試答的不錯。”林烴沒搭理兄長的嘲諷,徑直問:“之前不是說,會試上榜,接母親入京嗎?”
林庭機默默點頭,自嘉靖三十五年起復,妻子一直留在家中照拂幼子,如今林烴身登皇榜,也該將妻子接來,一家團聚了。
“這么看來,小弟還是留在京中的好。”林燫想了想,“如若選庶吉士是最好,不然六部主事也不錯,母親入京也正好為小弟擇一門好婚事。”
林烴不動聲色的微微點頭,母親已經去鎮海相看過了,也捎來了口信,對錢家小姐很是喜歡……不過父兄還不知道這事兒呢。
林庭機隨意點點頭,腦子里還在盤算利弊得失,開口道:“燫兒明日在翰林院……”
“人多眼雜。”林燫猶豫道:“要不還是私下拜會隨園,畢竟小弟得救,這事兒也不怕人說。”
“干脆孩兒去吧。”林烴插嘴道:“父兄還是不出面的好。”
林庭機沉吟片刻,揮揮手道:“再想想,再想想……”
林家猶豫不定林燫要不要踏上這條通天之道,而隨園里,徐渭、錢錚、孫鑨面面相覷,臉色都很難看。
從明面上來看,嚴黨眼看著撐不了多久了,高拱引援徐階、楊博、李默三人為援。
在座三人都心知肚明,楊博未歷翰林,難以入閣,李默倒是庶吉士出身,但年紀太大了,而張居正被選中主要是因為高拱對其本人的賞識。
但這么一來,隨園被踢出局了,雖然目前隨園說不上有多強的實力,但好歹早在三年前就投入裕王麾下。
孫鑨輕聲道:“今日放衙前,逸甫兄隨口說起,年前殿下還問端甫何時除服。”
“高新鄭,高新鄭……”徐渭冷笑道:“過河拆橋也就算了,都能替裕王做主了。”
逸甫是陳以勤的字,嘉靖二十年進士,選庶吉士,第一批入裕王府為講官,向來與高拱不合。
錢錚的眼神復雜難言,去年侄兒遭科道言官彈劾,高新鄭就有甩下錢淵將隨園握在手中之念,不料如今卻……
“展才不喜黨爭,但又如何能不爭?”徐渭嗤笑道:“不過這次……就要看高新鄭運氣如何了!”
很簡單的判斷,朝中如今還少有人知曉林烴與錢淵之間的來往,陛下知道,李默知道,陸炳知道,但高拱肯定不知道,不然不會推出林烴的兄長林燫。
徐渭想起錢淵去年末那封信,高拱其人,雖有經天緯地之才,但惜量窄倨傲,又性烈如火,如若李默起復后與徐階相爭,留下來的那人,必定是高拱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