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嚴世蕃垂頭喪氣的模樣,錢淵心頭微冷,以他對此人的認知,這絕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物。
“哎,東樓兄勿要喪氣!”錢淵輕拍桌案,“東壁先生為元輔診脈,文長兄來信提過,元輔雖然年邁,但元氣未失,身子還算康健。”
嚴世蕃搖搖頭,“董用均。”
對嚴世蕃打擊最大的就在這兒,有可能入閣的董份被摁住了,要知道有雄心壯志同時有資格入閣的翰林官少有投入嚴府門下的,就算不能走詹事府,不能入裕王府,也能學袁煒、李春芳寫青詞。
“罷刑部侍郎無所謂,少了詹事府……倒是沒讓華亭搶了去,留了個翰林學士。”錢淵沉吟片刻,低聲道:“東樓兄最擅青詞……”
“展才的意思是?”
“嗨,東樓兄為元輔代筆青詞……陛下也心知肚明。”錢淵笑道:“如今可讓用均兄代筆嘛。”
嚴世蕃一點就透,琢磨了下低聲道:“嚴某寫就青詞入京,代董用均之名?”
“畢竟有翰林學士在身,筠泉公入閣,大宗伯出缺,能補之者并不多。”錢淵扳著手指頭說:“南京禮部尚書季泉公算一個,李時言若能起復算一個,除此之外,高新鄭還要再熬幾年,禮部侍郎袁煒、林庭機都資歷尚淺,西苑詞臣李春芳、嚴訥雖得陛下加翰林學士,但難以服眾。”
嚴世蕃聽的入神,緩緩道:“畢竟董用均無罪名加身,如若以青詞得寵,尚有工部、刑部……”
錢淵點頭贊同,心里嗤之以鼻,歐陽必進那性子會聽你的?趙文華……只會聽我的!
這時候,外間有嚴府下人稟報,“老爺,鎮江知府、丹徒知縣求見。”
嚴世蕃不耐煩揮手道:“微末小官來做甚,留下禮單,打發走!”
嘖嘖,不把人當一回事,但禮單卻要留下來……錢淵覺得自己大開眼界,實話實說,如嚴世蕃這般死要錢的人還真不算多見。
事實上,嚴世蕃離京后氣焰不減,囂張跋扈,收禮收的手都軟了……沿途的地方官雖然也看得到嚴黨覆滅不遠,但還真不敢冒犯這位兇名昭著的小閣老。
錢淵所乘官船四月初六就可抵達鎮江,但在蘇州、常州拖延數日,直到四月初十才到,為的就是嚴世蕃。
那時候,嚴世蕃繞了個圈跑到南京城里去撒野了,收了一籮筐的禮,還指派魏國公派出一支五百人的軍隊護送其返鄉。
從種種局勢來看,錢淵判斷,要么是嚴世蕃不知死活……史書上,嚴嵩被勒令致仕,嚴世蕃罷官發配雷州,居然敢跑回老家分宜,依舊跋扈,最終被林潤彈劾至死,不過明史實在是水分太多太多了,錢淵如今不太敢信。
要么是嚴世蕃有復起之心,但錢淵琢磨,這貨信心是不是太足了點?
再要么就是嚴世蕃有恃無恐,畢竟這次事情鬧的這么大,最終不過是白啟常背鍋發配,自己只是歸鄉丁憂,嚴嵩依舊牢守首輔之位。
不過這些用不著再想了,錢淵笑著說:“此番東樓兄離京,收獲頗豐啊,嘖嘖,五艘船!”
“你不也是五艘船?!”嚴世蕃笑罵道:“鎮海通商,甬江化為銀江,這幾年你也吃飽了!”
“勿要相誣!”錢淵正色道:“這幾年錢某兩袖清風……”
“那五艘船裝的是什么?”
“東樓兄好生無趣,非要戳穿?!”錢淵兩眼一翻,“許東樓兄收些例禮,就不許錢某收些?”
這時候已是正午,錢淵留下用餐,嚴府下人捧著餐具、菜肴魚貫而入,排場倒是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