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中這是要拉清單啊。”嘉靖帝嘆了口氣。
“年邁八十,唯有一子,如何不痛徹心扉。”黃錦微垂眼簾等了會兒,沒等到嘉靖帝的話,只聽見微微的打呼聲。
一刻鐘后,枯坐直廬的徐階精神略微振奮,雖然馬坤被罷官已然必不可免,但彈劾趙貞吉、耿定向的奏折都被留中了……呃,一個有點搞笑的誤會,人家嘉靖帝睡著了。
兩刻鐘前,當看到彈劾趙貞吉、耿定向的奏折的時候,徐階都沒辦法替他們辯駁……什么剿匪不力那都是扯淡。
奏折上彈劾的罪名雖然是剿匪不力,但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這是嚴嵩在拉清單……因為嚴世蕃在江西省建昌府南安縣境內,而江西巡按耿定向駐守南安縣城,江西巡撫趙貞吉駐守撫州府臨川縣。
換句話說,那條河流的一頭是耿定向,另一頭是趙貞吉,而嚴世蕃偏偏死在了那兒。
趙貞吉是鐵桿的徐黨,耿定向雖然不是徐階的學生,但卻是心學門人。
如今朝中上下都將徐階視為幕后黑手,他跳出來替這兩人爭辯……等于將黑鍋往自己頭上砸。
看徐階精神一振,嚴嵩冷笑一聲,“今日晨間,司禮監黃公公奉陛下命傳旨,吏部左侍郎馮天馭晉刑部尚書。”
徐階有點慌,這實在有點莫名其妙,因為馮天馭是他的門生。
馮天馭,字應房,湖廣蘄州人,嘉靖十四年進士,歷大理寺評事、御史,升任吏部侍郎。
這是徐階在北京六部中不多的身居高位的棋子,突然晉升刑部尚書……徐階真的慌了,一方面他是怕嚴嵩趕盡殺絕,另一方面他知道馮天馭和嚴嵩是有舊的。
嘉靖二十九年,嚴嵩尚未禍及天下,嚴世蕃尚未替其父入閣票擬,馮天馭之母趙氏逝世,就是嚴嵩替其母寫墓志。
嚴嵩手撐著桌案起身,緩緩道:“今日就到這兒,余事明日再議。”
呂本殷勤的扶著嚴嵩出門……前者也不盼著升,只盼著自己安安生生的。
吳山面無表情的收拾東西,察覺到徐階投來的疑惑視線,猶豫片刻才道:“馮天馭晉刑部尚書,原刑部尚書歐陽必進轉任吏部尚書。”
徐階縮在袖中的手用力捏了下大腿,果然沒好事……但隨即轉念一想,這應該是出自陛下之意,無非為了制衡而已,也不算壞事,至少丟了個南京戶部尚書,得了個北京刑部尚書,不然馮天馭想上位還需要再磨上兩三年。
的確如此,歷史上的馮天馭是嘉靖四十年才升任刑部尚書的。
徐階正要起身,卻發現吳山站在那一動不動,“曰靜兄,如何?”
吳山咳嗽兩聲,輕聲道:“陛下下旨,起復前吏部天官李默。”
“什么?!”徐階的聲音尖銳起來。
“任禮部尚書,加翰林學士,掌翰林院事。”
好吧,嚴嵩也知道只憑自己是無法將徐階趕盡殺絕的,于是,他選擇了李默。
這也是嘉靖帝權力制衡的一個選擇。
李默起復早就在徐階預料之中,但他沒想到的是,李默起復的時間是在自己陷入沼澤,最為艱難的一刻。
徐階面色灰敗的離開西苑,今天聽到的幾乎全是壞消息……但今天的壞消息還沒聽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