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天馭皺眉道:“元輔,此次上任浙江巡撫,總不能還任由寧海、鎮海漂泊在外。”
侯汝諒精神一振,“鎮海如今好大名聲,下官南下,當盡力而為。”
雖然對東南不太了解,甚至對朝中局勢也懵懵懂懂,但侯汝諒知道,鎮海、寧海通商是對接戶部、內承運庫的,實在是不合規矩。
對侯汝諒來說,查賬而清算胡宗憲等嚴黨只是黨爭,好處落不到自己頭上,自己念念不忘的海運卻能給自己爭取到極大的好處……但首先,自己這個浙江巡撫需要將鎮海、寧海握在手中。
侯汝諒覺得,這也是徐階所需要的。
一聽這話,馮天馭就知道,隨園和徐府的關系,侯汝諒全不知情,想了想,他輕聲道:“寧波知府唐順之,儒學宗師名望遍傳海內,又有設市通商之大功,當提拔回京入朝。”
“只怕難為。”
沒有等徐階開口,張居正率先道:“先有譚子理,后有唐荊川。”
張居正這話是在說,譚綸丁憂那是沒辦法,再將唐順之調走……你以為隨園那邊不會發飆?你以為隨園那邊真的那么好欺負?你以為徐階接任內閣首輔就能肆意妄為了?
徐階深深的看了眼自己這個女婿,轉頭看向侯汝諒,“小心一二,鎮海、寧海兩處需謹慎行事。”
“應房回去吧。”徐階猶豫了下,才說:“老夫尚有公務,叔大作陪小酌幾杯。”
張居正躬身行禮應是,他明顯感覺到,這段時日徐階投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比以前要凝重的多。
前院側廳中,張居正以徐府女婿的身份作陪,侯汝諒笑著說起當年舊事……嘉靖二十七年,他被調入都察院,曾經和還是庶吉士的張居正有過來往。
“遼東是真的冷,土硬如鐵,鋤頭都不好使。”侯汝諒聽張居正問起遼東事,連連搖頭道:“紅薯、洋芋試種,只選了一鄉之地,收獲寥寥。”
侯汝諒對海運念念不忘,仔細問起東南諸事,特別是海船數量、規格。
張居正輕聲道:“之前寧波府輸糧米入閩贛,其實就是走的海路,但船只都是五峰船主所有。”
“沿海衛所未有海船?”
“沿海衛所早就不堪用。”張居正搖頭道:“南京船廠這些年倒是送了些新船去沿海,但大都是沙船,近海還行,一旦遠航,難抵巨浪。”
侯汝諒琢磨了下,“也就是說……能走海路的大船,基本都在倭寇手中。”
“海商,是海商。”張居正立即糾正,又說:“倒是錢展才在鎮海、定海建船廠,這兩年修了不少新船,大都是戰船,臺州指揮使葛浩率水師南下入閩擊倭,用的就是新建的戰船。”
短暫的沉默后,侯汝諒嘆道:“問題還是在鎮海、寧海兩處……居然不受浙江巡撫、布政司管束,實在令人費解。”
張居正舉杯一飲而盡,這話沒辦法接啊。
他是知情的,最早浙江巡撫衙門的確是參與其中,但無奈吳百朋調任福建巡撫,接任的趙貞吉明顯是來找麻煩的,最終錢淵甩開浙江巡撫,直接和戶部、內承運庫對接,也得到了戶部尚書方鈍甚至嘉靖帝的默許。
再到后來錢淵用三百根巨木抵定通商事,寧波知府、鎮海知縣都是在嘉靖帝面前掛了號的,甚至譚綸升任浙江巡撫,留下來的臺州知府這個位置,吏部都要詢隨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