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四維接過信一目十行掃下去,臉色一變,脫口而出道:“許晉商自行組建海船?”
錢淵去年回京,和張四維密談,許晉商參與東南通商事,但到現在一年半過去了,晉商能參與的程度相當的有限,比如在鎮海,也不過占了幾個鋪子而已,很難直接插手海貿。
那些南下的晉商眼見浙商、徽商賺的盆滿缽滿,眼睛早就綠了,不能組建船隊出海,這意味著晉商只能做個渠道商,利潤并不豐厚。
但凡賣到草原上的貨物,必須經過晉商的手,靠著這一招,晉商賺了如山如海的銀子。
這里面的道道,晉商能不懂嗎?
晉商自然是有錢的,買幾艘海船也不是難事,但問題是鎮海、寧海對通商文書的審核非常嚴格,而從其他人手轉買……浙商、徽商都對晉商極為排斥。
所以,錢淵給出的條件不可謂不豐厚。
“少有才名,有軍略之才,這也罷了,只是這等心思手段,也不知道與吉兄是怎么教出來的。”王崇古忍不住吐槽,“當年與吉兄可是刻板的很,錢龍泉這是自學成才吧?”
王崇古是嘉靖二十年進士,與錢淵的老師陸樹聲是同年。
楊博也忍不住笑了,“東南這塊肥肉……算是被錢龍泉榨得干干凈凈。”
王崇古看了眼茫然的張四維,搖頭道:“子維也不必喪氣,若非如此人物,若非如此心計,如何能在朝中有如此分量,使得元輔、新鄭都視為大敵。”
看外甥完全沒聽懂的樣子,楊博點了句,“去年錢展才回京與你密談,許晉商參與東南通商……難道那時候他想不到浙商、徽商的反對,想不到晉商難以在東南立足,想不到晉商難以組建船隊出海?”
張四維愣了半天,才聲音苦澀的說:“那時候他就留了余地,就是為了今日?”
“未必是為了今日,只不過今日之事能用得上罷了。”王崇古解釋道:“凡事均留三分余地,留一份后手……”
楊博冷笑一聲,“子維要不要猜猜,晉商南下如此艱難……會不會是錢龍泉暗中指使?”
張四維如墜冰窟,艱難開口道:“三弟來信,被人設套騙了數千兩白銀,就在鎮海……”
“報官了?”
“嗯,查不出什么……”
“唐荊川、孫文和、吳鼎庵均在鎮海,駐守鎮海附近的游擊楊文、張一山均是錢家護衛出身。”王崇古對東南事很熟悉,搖頭道:“若是真要查,不會什么痕跡都查不出。”
沉默了半響后,張四維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那封信,“舅父,那這次……”
“自然要應下。”楊博笑道:“如若拒絕,就和隨園撕破臉了。”
王崇古皺眉道:“那高新鄭那邊?”
“東南諸軍調配,這是兵部的事。”楊博漫不經心的說:“游擊、把總不會報到兵部來,參將……戚繼美均可留守浙江,但東南諸軍中,最具盛名的何人?”
熟悉東南事的王崇古脫口而出,“必戚元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