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園的大門已經被拆毀,幾十個軍漢手持長矛、腰刀虎視眈眈,旁邊有人將濕漉漉的棉被頂在拆下的門板上充作盾牌。
“真打啊?”賬房先生瞄了眼里面,小聲說:“鬧大了,只怕大爺要發作……”
“表弟還被扣著呢,要是撈不出來……”董一元狠狠瞪了眼。
賬房先生縮縮腦袋,心想梁家兩只母老虎在董家作威作福……正在腹誹,突然看見街口冒出一堆人來。
“二爺,又有人來了。”
董一元懶得管,已經三天了,來勸和的人數不勝數。
董一元這邊還算好說話,交人就行。
無奈里面的郭遠不肯,一方面是義憤填膺,一方面是源自錢淵前世這個刑警對護衛隊的影響。
郭遠只提出一個要求,以人換人,交出張富貴。
郭遠雖然不算聰明人,但也不傻,都好幾天了,張富貴都渺無音訊,八成是死了。
“都準備了!”董一元吆喝了聲,“里面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別丟人!”
要不是里面藏有鳥銃,早就攻下來了,不信錢家護衛敢殺人相脅,不過董一元也不是沒辦法,濕棉被加上門板,足以抵擋鳥銃了。
就在這時候,一旁的賬房先生猛地回身拉了把董一元,“二爺,你看!”
董一元回頭看見排列成行的士卒,人人穿盔戴甲,前方盯著長長的狼牙筅,之后的兩面盾牌,盾牌手兩側探出鋒銳的槍頭。
隊列還在轉彎,董一元一眼瞥見后面跟上來的還有鳥銃手,長槍手腰間掛著長刀,背上負著短矛,甚至他都認得那位面容堅毅的中年漢子,負責留守鎮海錢家老宅的護衛隊頭領洪厚。
董一元身后的親兵們如臨大敵,將門板正面對著來敵,紛紛引弓搭箭。
“二爺。”
“別急。”董一元冷眼看著,心里默算,也不過百來人,“在杭州府和我董家比人多?”
董一奎、董一元入浙后,麾下主要駐扎杭州府、紹興府、嘉興府,想調人再容易不過。
洪厚這次急行赴杭,除了帶來了留守的幾十名護衛,還從張一山麾下抽調了幾十個老兵……倒是沒開打的意思,但總不能泄了氣勢。
曾經被錢淵專門排練過的護衛隊步伐一致,聲聲作響,無比整齊,一股令這個時代軍人難以理解的氣勢在這條街道上升騰。
“嗖!”
一支利箭突然從董一元身后射出,猛地扎在盾牌上,使得大步而來的隊列為之一亂。
賬房先生回頭低聲罵了句,真是不曉事,萬一真打起來怎么辦?
董一元倒是露出了笑意,他知道是身后最精箭術的親兵頭目的手筆,這一舉顯然用意是打斷對方的氣勢。
但隨之而來的是幾聲吆喝聲,董一元還沒反應過來,三根短矛狠狠擲來,將蒙著濕漉棉布的門板輕易的撕裂。
董一元陰著臉,緩緩抬手,從臉上拔出一根小小的木刺,右手已經抬起,雖然對面盡皆精銳,但不說營中士卒,光是留在杭州府的親兵就有三四百人……
“天星,暫且住手。”
董一元回頭看見這幾天時常打交道的新任浙江巡按王本固,“王御史來了……”
王本固疾步趕來,故作怒容,“嗯?”
董一元勉強笑著拱手行禮,“子民兄。”
站在王本固身側的侯汝諒心里鄙夷,你王本固兩榜進士,和一個武將以字相呼,真夠不要臉的……聽聽,哪個文人會取字天星?
王本固探頭看了幾眼,松了口氣,嗔道:“天星,做做樣子就罷了,還真的大打出手?”
如果董一元和洪厚真的在杭州府內火拼,不管勝負如何,不管影響如何,王本固本人肯定吃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