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響,最終匯集成一句話。
“拜見龍泉公!”
“拜見龍泉公!”
雙腿微微用力,胯下健駒低嘶一聲加快了腳步,頗有風霜之色的錢淵出現在數人面前,身形依舊挺拔,雙目如電,眼神中頗有冷意。
百余騎兵未入營,數千大軍即俯首帖耳,一人獨騎入營直至中軍帳前,高頭大馬,一言不發,氣勢逼人。
周天瑞和吳振都不自居的往后退了一步,董邦政面色鐵青的仰頭盯著錢淵,片刻后視線下移落在對方的腰間,那是一柄狹長的武器。
董邦政知道,那是錢淵在東南屢屢敗倭,據說砍下不下百余倭寇首級的苗刀。
門簾再次被掀開,面無表情的盧斌大步走出,單膝跪在馬前,“下官盧斌,拜見龍泉公。”
董邦政悄然退到一旁,他是個聰明人,之前已經有所猜測。
周天瑞和吳振對視一眼都垂下頭,這兩人在京中熬了那么多年,都知道面前這位青年的手段。
唯有徐瑛尖聲叱罵,“盧斌你好大狗膽!”
“不過門下走狗,也敢背主!”
“我要你處州盧家滿門……”
一旁單膝跪地是軍中將校無不憤慨,軍帳邊的盧家親兵睚眥欲裂,這些年來,東南敗倭,武將的地位漸漸提高,雖然遠不能和文官相提并論,但在民間卻頗受禮遇,更別說盧斌這等戰功累累的武將。
最后句話尚未說完,面色如霜的錢淵雙腿用力,高頭大馬一聲嘶鳴,一雙前腿高高抬起,錢淵身隨馬動,操起苗刀當頭砸下。
一聲鈍響,尚未出鞘的刀身正正砸在徐瑛的臉上,只聽得一聲慘呼后,鮮血直流。
董邦政悄無聲息的又退了幾步,半個身子藏在中軍帳的側面,他記得很清楚,自己當年受徐階指使,彈劾嚴嵩父子的同時將隨園也帶了進去……說起來自己和錢淵也是有仇的。
吳振垂著頭不吭聲,他和錢淵是同年,曾親眼目睹這廝兩度痛毆鄒應龍。
周天瑞強忍著心中不安,笑著上前兩步,“錢大人……”
錢淵收回苗刀,漠然的看著周天瑞,對方的話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你去年是刑部郎中。”
“國子監出身,是趙貞吉的學生。”
周天瑞不知所措,他的確出身國子監,考了好幾科才中進士,早年是趙貞吉的學生,去年也是得趙貞吉舉薦升任刑部郎中。
“趙大洲,國賊也。”
“錢大人……”
錢淵懶得理會,視線落在一直單膝跪地沒有絲毫動彈的盧斌身上。
“若你尚在浙江,此番未必會引得東南大亂。”
“罪莫大焉,本該彈劾,入獄定罪。”
“但眼前諸事尚未平定,許你戴罪立功。”
盧斌雙手高舉過頭,拱手道:“謝龍泉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