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海縣外碼頭邊。
董一奎、董一元面無表情的看著十三個親兵被踢倒,被砍下頭顱,并丟上京觀。
雖然沒有詳細統計,但董一奎略略一算就知道,這座京觀中,至少有三四十個邊軍士卒的頭顱,除了這十三個,還有昨日禍亂城中被搜捕的多人。
“這就算完了?”董一元心中忿忿。
董一奎沒吭聲,視線落在了身邊的胡應嘉身上,在侯汝諒萬事不管,王本固被扣押的情況下,他只能選擇徐階在東南唯一的心腹門人胡應嘉。
“畢竟是一省總兵官,他錢展才還能如何?”昨晚深夜和鄭若曾碰了面的胡應嘉搖頭道:“別只看他囂張跋扈,實則很有分寸。”
“當年錢展才在東南何等威勢,壓得浙直總督、浙江巡撫黯淡無光,鋒銳如劍,所向披靡,但回京后雖力助今上登基,也受元輔、高新鄭打壓,隨園氣勢衰落,如今再返東南,欲行大事,自然是要先殺雞儆猴的。”
董一奎嘴角動了動,娘的我就是那只雞?
“不是指你,縱火案只是個由頭,給你點顏色看看而已。”胡應嘉沖著海瑞身后的魯鵬努努嘴,“那位才是雞。”
只是給我點顏色看看,就砍了我身邊十三個親兵的首級?
算算看,僅僅兩日,張三攻打府衙,后騎兵沖陣大敗,再到親兵亂鎮海被搜捕,最后拉出杭州縱火案,已經死了將近兩百人了,我身邊親兵一共也就不到五百人。
胡應嘉察言觀色,輕聲道:“不論攀附,不論走私。”
這是錢淵在府衙斥責董一奎之前的話。
“海剛峰一力追索,錢展才卻斷然否決,顯然沒有窮追之意。”
董一奎細細想來,不得不承認,自己還真不是那只雞,不然錢淵不會將走私事公開說出又不管不顧,也不會拒絕海剛峰堅持往下查的請求。
“再說了,讓你兄弟率部回杭州。”胡應嘉嘆道:“子民兄是管不著了,中丞大人倒是不沾身,你兄弟回杭州,只留胡某一人在虎穴……”
“的確苦了克柔兄了。”董一奎有點可憐胡應嘉。
畢竟在他們這些徐階門人看來,錢淵雖然最恨王本固,但對胡應嘉也應該恨之入骨……這兩日,那廝在公開場合不止一兩次訓斥胡應嘉了。
王本固欲壞通商事,而胡應嘉是想搶奪通商事管束之權……而且也已經成功了。
胡應嘉努力擠出個苦笑,不再說話,轉身往城內走去,步伐緩慢沉重,看上去頗為落魄。
一直走到城門口,胡應嘉轉頭回望,這兩日被嚇得夠嗆的董一奎兄弟已經準備登船離去,那些這七八日里在鎮海縣城跋扈非常的邊軍士卒個個乖巧的像只鵪鶉。
按理來說,錢淵對董一奎懷柔,理應有些其他的表示,但錢淵實在不想委屈自己,要知道譚七指逃入太平縣,身邊尚有三十一人,而董一元搜捕入獄,最終只活下了十二人,十九人或遭受刑或受傷不得救治而死。
其中就有周澤的弟弟周濟。
今日周澤護衛錢銳登舟山島,而錢淵卻要公開對董一奎懷柔……道理是這個道理,但錢淵實在不想做。
所以,才有了胡應嘉的出面。
最后看了眼董一奎的身影,胡應嘉抬步走入城內,沿著街道漫步而行,心想這會不會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見董一奎。
以兵部侍郎銜南下巡視海疆,鞭打扣押浙江巡按御史王本固,游擊將軍魯鵬下場堪憂,同時浙江總兵官董一奎被訓斥又被其趕回杭州,身邊十三名親兵被砍下頭顱……說起來有點跋扈。
但要知道這是錢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