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的話說的不能再明白了,高拱、錢淵、李默都是想做事,也能做事的,即使身涉黨爭,也將國事擺在首位,而你徐階不管能不能做事,但首先你是不想做事的,而且還不希望別人做事,甚至還要壞別人的事。
“分宜之惡,在于尸位素餐,而岳父實為甘草……”
張居正的蓋棺定論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其實已經說得夠明白了。
徐階那張老臉呈現出一種古怪的狀態,似乎在笑,似乎在怒,似乎在哭……
最后一個疑問,徐階得到了一個他不敢相信,永遠都無法想象是事實的答案。
徐階的笑容有些悲涼,他自以為在青史上能被評價為一代名相,今天卻被學生、女婿斥為甘草。
實際上,原時空的歷史中,徐階留名青史主要也就是因為熬走了嚴嵩,弄死了嚴世蕃,在實際執政中并沒有什么亮眼的地方,所謂的中興三相,就能力和政績而言,他是不能和高拱、張居正相提并論的。
徐階永遠都想不到這期間的區別,他是個純粹的官僚,而高拱、張居正是能被稱為政治家的。
“罷了,罷了,就這樣吧。”徐階嘆息靠在椅背上,沉默了會兒后面無表情的說:“錢淵其人,看似沖動冒進,兼言辭鋒銳,尖酸刻薄,睚眥必報,但實則處事穩健,步步為營,又擅埋伏筆暗子,更簡在帝心,他日是你最大敵手。”
剛剛一吐為快的張居正輕笑一聲,“展才得陛下許可,外放出京。”
徐階的臉頰劇烈的抖動了下,外放出京,意味著入閣之路基本斷絕,至少在爭奪內閣席位上,錢淵不再是張居正的敵人。
徐階像條毒蛇一樣,他知道張居正對錢淵的忌憚,也恨錢淵的插手讓自己功敗垂成,幾句實實在在但卻挑撥的話語,卻被張居正干脆利索的一刀斬斷。
張居正后退兩步,深深作揖,“展才擬任應天巡撫。”
不再看徐階的反應,張居正轉身推門,大步而行,而徐階面有惶恐之色,應天巡撫名義上管轄南直隸十多個府洲,但主要職責范圍集中在蘇州府、松江府。
換句話說,徐階致仕后的日子好不好過,還要看錢淵的臉色。
這個晚上,抵定大局。
徐階第三次上書請辭致仕,并請大理寺、刑部秉公而斷,隆慶帝立召內閣次輔高拱、內閣大學士吳山、國子監祭酒殷士儋、國子監司業張居正、林燫,并刑部侍郎潘晟、大理寺左少卿梅守德、詹事府右春坊右中允徐渭入西苑。
當夜,隆慶帝命刑部、大理寺收押徐璠、徐瑛入獄定罪,命大學士吳山、司禮監掌印太監陳洪安撫徐階,加太師銜許其致仕。
另,隆慶帝命吏部天官楊博遞交京察審核名單,以此結束長達半年之久的京察。
而錢淵已經回到了隨園,抱著才落地幾個時辰的次子看著沉沉睡去的妻子,一邊笑一邊聽著母親的小聲嘮叨、伯母的訓斥。
這個晚上,注定會在歷史中留下特殊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