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時,魯氏是大喊著,我家是烈士戶、女戶,沒有官府敢上門來征稅。
到了劉父與小叔時,官府開始征稅,不過兩家日子還能過得去,依然保持著魯氏留下來的一些傳統。那怕今年小叔一家下落不明,官府繼續征夏稅,謝四娘還是主動地將家中困難的夏租全部免掉,這一免,等于免掉了八成夏租。
租子本身,劉家老桑園不算,田有肥瘦,半水田租子高一點,臨近坡頂的瘦地租子又要低一點,平均下來,劉家征的租子僅相當于收成的兩成二三,一直就未漲過。問題是王安石變法后,陸續增加了許多負擔,如青苗貸的攤派,免役錢,春夫錢,各種保甲錢,加上災年的免租子,某種意義上,是等于劉家的地白給鄉親們種。
最關鍵的是,今年劉家遇到了什么!劉昌郝小叔父一家生死不知,劉昌郝一家三口人也差一點家破人亡!
四爺爺撫著氣痛的胸口說:“皆言劉梁村風氣壞掉,汝輩良心何在?”
“四大父,莫急。諸位,官府未減賦稅,吾家已免掉汝等大半夏租,復減秋租,諸位欲使吾家每年買糧貼補賦稅?”
大伙仍不走,極個別的人還擺著一副我們吃定你家的樣子。
偏偏劉昌郝特能“理解”他們的心情。
他也不急,平淡地說:“吾剛回來,至少讓吾明天看一看吧。”
大伙才散去,謝氏說:“兒,莫要做壞人,規矩亦不能壞掉。”
“娘娘,汝安心養病,由吾來安排。”
“也好……”謝氏小聲說,兒子漸漸大了,自己身體越來越不行,得讓他學會獨立做事。所以劉昌郝不說劉家三代忠烈,而是三個偉大的女人,為了兒女有一個好的未來,她們就像蠟燭一樣燃盡了自己所有的油脂。前幾天,梁小乙看到大舅媽的毒舌,劉昌郝看到的卻是謝氏肩膀上有著一副重擔,壓得她直不起腰,喘不過氣。
謝四娘站起來收拾桌子。
“阿娘,汝身體未好,讓吾來吧。”
“兒,燒煮洗抹乃是婦人活計,汝去打水。”
男主外,女主內也是中國古代的傳統。不過收拾一桌子,洗一下碗筷,勞動量不大,于是劉昌郝去打水。
劉梁村門前有一條小河,可是河道狹窄,久旱無雨會嚴重影響糧食收成,暴雨傾盆,立馬又會漫溢成災,有時候連兩邊的莊稼都會淹沒。劉昌郝祖母二十多年前拿出六七畝半水田改造成一個蓄水池塘,在劉梁村算是最頂級的良田,當年劉梁村的人都說劉昌郝祖母瘋掉了。隨著時間演變,證明了劉昌郝祖母的眼光。
開封的雨季一般是在六七月份,早能從農歷五月開始,晚能延續到八月中旬,正常的江南梅天快要結束時,開封漸漸進入雨季。
現在過了雨季,一般這時候不會缺水,再過一段時間就開始缺水了,特別到了春天。因為有了蓄水塘,六十幾畝桑樹才得以茁壯生長,也勉強保證了莊稼的灌溉。
劉梁村能仿效的人卻不多,先得有自家的半水田,只有這些田的土質微帶一點黏性,才能蓄住水,還要舍得將它挖出來,離旱地又不能太遠,否則一擔擔挑水能將人活活累死,還澆不了多少莊稼。其實隨著劉家田地面積的增加,離得遠的旱地也不能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