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夫看了看他們的槍,猶豫片刻,只是道:“那小心些。”
臨近村尾,已到山腳,那云霧繚繞之意更濃了,村尾的幾間院落都已經看不太清楚。有樵夫悠悠然挑擔而來,仿佛從云霧之中穿梭,口中隨意唱著歌謠: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兄弟倆怔怔看著聽著,馬蹄越放越慢,終于徹底停了下來。
來到這個地方,處處都覺得與別處不同,連一介樵夫唱的曲兒都這等水準,怪不得人們說此山有仙,確實有幾分道理。
“敢問老丈……”李青麟攔住樵夫,“此歌何人所作?”
樵夫笑道:“秦家小子唱的歌,有點意思吧?”
何止是有點意思?這是哪里?這是仙跡山,歷代尋仙者絡繹不絕,在這種地方聽到這樣的一首歌,更是意味深長。
“敢問這位秦先生所居何處?”
樵夫隨手一指云霧深處:“村尾最后一間曬藥的院子便是,過去就認得。”
院子確實很好認,小院密密麻麻遍布著支架,架上幾層簸箕,鋪滿各類藥草。藥草的香味淡淡縈繞,很是舒服。
一個少年坐在院子中央,正拎著根棒子往石臼里搗藥,意態閑適,對于有客人接近恍若不覺。
兩人在馬上看了一陣,原本懷有面見高人的心情倒是散了。因為這少年太年輕,怎么看也就十六七的樣子,沒比李青君大哪兒去,實在沒辦法和什么高人隱士聯系在一起。更何況以兩人的武道眼光,這個少年也不過是個修武的,修為還不如自己。
不過少年倒也有趣。他粗衣草履,略有些瘦弱,外表看著很是清秀文靜,不似鄉野村民,倒像個書生。搗藥時悠悠然的,哼著聽不明白的曲子,“悾悾”的搗藥聲飄蕩在這寂靜的黃昏,帶著讓人放松的節奏韻律,鄉間閑適清幽的感覺油然而起。
看這模樣,他的那歌和數字,多半是看了些雜書,或者是有些家學?家學的話,農夫樵夫都只說“小秦”“秦家小子”,恐怕長輩已經不在。
有趣的是,他的“藥杵”是一根狼牙棒,看上去比他大腿還粗,猙獰的狼牙在夕陽下閃閃發光,和他清秀的外表形成了離譜的反差。
這是他修武的兵器?
“喂!”李青君看了半天,忍不住笑:“狼牙棒能搗藥嗎,前端不是尖齒?”
少年停下手,轉頭看了他們一眼,重點關注了一下兩人的槍囊,答非所問:“夜里進山多有不便,二位還是小心些。山頂有怪虎,別接近,若是不慎惹上,立刻跑,它不會追。”
李青麟問道:“小兄弟姓秦?”
少年隨意回答:“秦弈。”
李青麟又自我介紹了一遍,續道:“我兄弟進山尋仙,聽樵夫唱曲,極具意味,據說是秦兄所作?”
“哦,早年聽游方道士唱的,和我沒什么關系。”
“……”李青君早覺得這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不可能是什么高士,聞言道了聲“打擾”,就想上山。
李青麟卻忽然道:“看秦兄模樣可是藥師?可有各類解毒藥?我們求購幾粒。”
李青君奇怪地看了看兄長,他們各類準備都很齊全的,臨時又買什么藥?
“沒有各類,一丸盡解。”秦弈隨手丟過一個布袋,“里面兩丸,十兩銀子。”
李青君接過布袋,看著里面兩枚紅棗似的藥丸,嗤聲笑道:“哪有解百毒的藥丸,你這是什么丸?”
他的聲音清脆,這么嗤聲一笑,那種橫槍立馬的凜然英氣沖淡了許多,倒有了些嬌憨感。
秦弈盯著他看了一陣,忽然咧嘴笑了:“這叫吃棗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