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弈定定地看著她,終于沒說什么,只是繼續為她添酒。
曦月看著杯子漸滿,隨口笑道:“其實相比于現在幽冥之變,你個人導致的一個小族之事,別人也沒什么心思理你了。”
秦弈奇道:“幽冥整合,無非是恢復本來就該有的東西,算不得什么壞事吧?為什么你們一個個都很慎重的樣子?”
曦月抬頭想了一陣子,低聲道:“因為幽冥在或不在,對不同的人有好有壞,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主持此事的人是著名魔道,可有些自命為正的,卻忙不迭的去幫他,有些自命魔道的,卻不與為謀。無相者各自顧忌,至今無人給出一個確切的諭示……”
頓了頓,又笑道:“以往魔道要做這么大的事,早就要掀起正魔大戰了,可偏偏這回很微妙……真算是把人心笑盡。”
秦弈沉吟片刻,問道:“那姑娘站什么立場?”
“我只看。”曦月再度伸了個懶腰:“我只是一個淑女國的小小輔神,這種天地大變之事,與我何干?”
秦弈卻敏銳地察覺,她這看似和以往沒區別的灑脫之意里,實際有點不同。因為如果她真的一點都不在乎這件事,就不會處處提起。
她或許是無意提的,只是因為無心神的事有些相關,順口說到這里。但這就證明,她心中掛著這件事情,才會隨口都往這里提。
她心中必有立場,只是也必有顧慮,不會公然表達,更不會在萍水相逢的路人面前說出來。
所以她說笑盡,而不是算盡。
她自己也是可笑者之一。
秦弈第一次感到,這個灑脫自如的御姐其實也有很多心事,并非外在表現的那么輕松。
說來萬象森羅宗做這件事,在神州倒也沒這么大波瀾,神州修士大抵都是覺得與自己關系不大。可在這彼岸,或許有很大的影響,擺在面前的就有好幾族貌似與幽冥相關了。
秦弈自己對這事本來也是無可無不可,沒覺得幽冥是崩是合有什么關系,但此時卻興起了對孟輕影的擔憂。
她好像阻力很大……
“哦,對了。”曦月忽然笑道:“羽人族對此事持強烈的反對態度。”
秦弈愣了愣:“為什么?她們和幽冥怎么看也扯不上關系吧?”
“因為她們堅決認為,這種位面通道一旦建立,這方大地就會和海的對面連通起來,那海之阻隔就再也沒有意義。”
秦弈微微頷首,倒也能理解羽人族的立場。
她們和海中心既然有所關聯,作為信使存在,當然不會愿意看見一個牛逼哄哄的禁地變成誰都能繞過去的笑話。
曦月再度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善惡之分或許容易評判,立場之分沒有道理可講。所以秦兄,想要自在解脫,快意恩仇的,只有兩種人。”
秦弈抬頭看著她。
曦月頓下杯子,慢慢道:“要么就是什么都不知道,要么就是什么都知道,并且站在一切之上。”
秦弈笑道:“你達到了么?”
曦月嘆了口氣:“沒有。”
秦弈道:“我忽然覺得,你喜歡喝酒,好像是不想讓自己太清醒。因為你無法站在一切之上,所以寧可不要什么都知道。”
曦月眼里閃過一絲異色。
秦弈笑著取出一壺酒:“那就喝酒吧,什么都不知道,其實挺好。”
曦月饒有興致地托腮看著這個新葫蘆:“之前只肯拿詩酒飄零,為何現在另取好酒?”
“之前是一個想要向我興師問罪的人,而如今是一個想要相信我的人。”秦弈拔開葫蘆塞子,濃香四溢:“那便不再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而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