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她不怎么避諱自己,自然是因為,自己太過低微,雖然她是高高在上的貴婦人,可是,總不會避忌一個毫不起眼的土疙瘩。
突然,陸寧覺得有些刺骨的冷,忙蜷緊了衣服。
老媽李氏的目光,立刻關切的看過來,目光里,有深深的憂色。
“夫人,夫人……”外面匆匆的腳步聲,卻是一名清秀小丫鬟匆匆跑進來,她俏臉惶急,急急的道:“明府,明府遭災了!”
明府,就是對縣令劉志才的尊稱。
甘氏俏臉變色,猛地站起便向外走,小丫鬟跟在她身側,急急的說著,“明府沒能打通關節免罪,被打入大牢了,聽說,有位都護公保舉了一名立功健兒接替明府,都說這位健兒救過都護公的命,又殺退周兵立了大功,為了犒勞他,明府之家眷奴役,都要發于他為奴呢?!”
甘氏身子猛地一顫,臉上已經沒有血色,小丫鬟急急的扶住她,卻還在急急的說,“夫人,你快想辦法啊,欽使和抄家的差役已經出了海州城,比馬五郎的快馬慢不了幾步,怕眼看就要到了!”
甘夫人卻早已經嬌喘起來,顯然,這種大事,她又哪里拿得主意?聽說家產要被抄沒,她和一眾家眷仆役都被發配為奴,她卻是搖搖yu墜,腿都軟了,在那小丫鬟攙扶下,深一腳淺一腳的去了。
“這可如何是好?劉家遭難了!主母可怎么辦?”李氏隱隱聽了個音,聽得對自己甚好的主母落難,心下難受,不由得抹淚。
記憶的殘片此時已經漸漸融合完畢,陸寧思及前因后果,便明白,周兵南侵,這東海縣靠近北境,聽得戰事不利,劉志才已經做好投降的準備,甚至已經命人改換城頭旗幟。
但不知道為什么戰事會發生逆轉,周兵敗退,這劉志才自然被秋后算賬。
也不僅僅劉志才,本縣官員,幾乎被一勺燴。
不過,怎么覺得有點不對啊?
雖然對這段歷史的細節不是那么清楚,但后周征伐南唐,明明沒有敗過吧?
南唐后主還未登基時雙方爆發了幾年戰爭,不是以南唐割讓江北所有土地結束的嗎?
唉,難道是我記錯了?
不過,甘夫人要被發配給誰家做奴了?
陸寧有些無語,可是,今生記憶里雖然對這位甘夫人有著那么些眷戀,有著那么些想褻瀆的罪惡感,但畢竟這些記憶處于弱勢,并不主導。
陸寧也沒有持三尺劍殺散群丑去救她出水深火熱的沖動,只是,隱隱覺得有些可惜。
“陸家娘子,在家嗎?”外面有人喊,進院的,卻是一個干癟老太太,看她三角眼,便不是善茬,正是街坊劉婆。
李氏見到她進院,臉色立時為之一變,好似,怕極了她。
陸寧看得出,和對甘夫人的尊敬不同,老媽是真的怕這個劉婆。
“阿娘?我們欠她多少銀錢?”陸寧記憶里,隱隱記得,這劉婆是自己家的大債主,每次來,都會攪得自己家愁云慘霧。
“不多不多,七斗米而已!”劉婆年紀不小,耳朵卻不背,還在屋外呢,就聽到了。
“劉婆婆,寧兒剛回來不幾日……”李氏泫淚yu滴,本就軟弱沒有氣勢的她,偏偏又不在理,又如何是一向尖酸刻薄的劉婆的對手?
劉婆冷哼著,“當了幾天大頭兵,很了不得嗎?沒有暴尸荒野,算他運氣!但這不能成賴賬的由頭吧?”
李氏羞愧,只是垂首抹淚。
陸寧微微蹙眉。
劉婆卻已經冷笑著看向他:“大郎,你一向不事勞作,家里的田都被變賣了,難道這時候裝不曉得嗎?你娘親當初為了給你娶親訂親,陸陸續續從我家,借了七斗米,雖然親事沒成,這米就想不還了嗎?”
“婆婆,請你容妾身一段時日……”李氏最見不得兒子受窘,丈夫早亡,兒子就是自己的一切,為了兒子,什么都可以付出。
劉婆冷哼一聲,“我可寬了你多少時日了?陸家娘子,你可別昧著良心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