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不同當即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越看越心驚:在他看來,這番改革紀要,分明就是針對他來的!
首先衙前街常例陋規的油水,之前他就是借著捕快白役們,生計無著才會敲詐勒索的緣故,充當了幕后的保護傘,中飽私囊。如此,出了事兒又下面人背黑鍋,不出事他就撈得盆滿缽溢。
可現在,捕快白役們的工食銀,都夠養家糊口了。而且多干功績還能多拿,升遷有望,誰還愿意被本土百姓戳著脊梁骨,替他魚肉勒索?
更可惡的是,他堂堂吏目分明有著總攬衙役的權力,現在也被剝奪了——姚璟不由分說地將捕快、白役交給了刑房統管,相當于直接將這塊肥肉割給了何瑾!
“賢,賢侄,這不對吧?......不是說只是借用捕快白役幾日,處置好衙前街一事便交還,怎么?.......”劉不同不得不震驚,不得不心痛。
這什么性質?
相當于說姚璟讓何瑾,借他劉不同家里的鍋炒個菜。結果菜炒好了,何瑾就把鍋端了不還了!
“不錯!”汪卯明這時也看完了文,不由渾身都哆嗦:“朝廷法制,不變方可萬年!大老爺如此擅自胡來,豈非亂了我大明根基!”
不怪汪卯明氣得把帽子扣得這么大,實在是他太害怕了:與劉不同不一樣,他關心的不是衙前街,也不是捕快白役,而是刑房書辦的工食銀也漲了,這都拜何瑾所賜!
如此何瑾盡收刑房上下之心,還有他汪卯明什么事兒!
而且他已接連敗在何瑾手上三次,以后他說話,連何瑾放個屁都不如......不,整個刑房,他的存在從此以后還不如空氣。
可何瑾卻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悠悠地指了指上面‘試行’二字,道:“這上面不是說了嘛,只是試行。”
“大老爺畢竟銳意進取,又是簡在帝心的人物,行事自然不拘一格。但這不拘一格中也不失穩妥,若是以后覺得不行,還可以再改回來嘛。”
改回來?......改你大爺啊!
誰不知道這試行就是推行,推行就是進行!
姚璟若是覺得這法子行得通,指不定以后還會行文奏報,拿實實在在的破案率來說話......還等著改回來,天荒地老罷!
至少,磁州一地,姚璟這一任,是別想著改回來了!
“何瑾,你這是打定主意,要跟老夫為敵了是不是?之前你對付不歸一事,老夫都已既往不咎,可你如今這般不識抬舉,真以為老夫對付不了你!”
這一刻,見事情毫無轉圜之地的劉不同,再也保持不了以前的笑面虎模樣,面色兇狠猙獰:“識相的,你如何騙了大老爺,就如何圓回去。明日將快班、幫差白役交還給老夫,老夫還能放你一馬!”
誰料,劉不同這里原形畢露,何瑾也換了臉色。
只不過,他沒有硬碰硬,而是一臉從容委屈地攤手,道:“吏目大人,這話就不對了啊。我憑本事兒搶來的快班和白役,憑啥要還回去?”
劉不同當時就愣了:是呀,何瑾既然敢出手搶,哪里還會有還的心思?他這分明是......早有預謀啊!
“好,好,何瑾,算你狠!”劉不同大袖一揮,怒氣沖沖地離開了刑房:“咱們走著瞧!”
“哼......就你能利用個糟老頭子,來打壓牽制我,我就不能端了你的鍋?然后什么都不想賠償,就伸著二皮臉要握手言和......真不知四十來歲的年紀,是怎么活過來的!”
何瑾這時才霸氣四溢,轉頭對汪卯明問道:“我說的對嗎,糟老頭子?”
這一刻,汪卯明只覺胸中憋悶異常,面色鐵青,一口氣怎么都上不來。最后,他直接發出了猶如牛吼一般的怪叫,‘噗’地一聲吐出了一口血來。
何瑾這下也有些嚇著了,趕緊上前摸了摸汪卯明的鼻息。
探明還有氣兒后,才不由搖搖頭:“唉,都這么大年歲了,氣性還這么大......來,來,趕緊抬去藥鋪,順便給司刑大人請個十年八年的病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