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乾、鄭霆招了。”楊飲風附耳道:“本來燕舜是去劫蔡家,結果踩點的時候遇見陸乾,被陸乾說服去章家打劫,陸乾是為了馬匹。但是陸乾不知道那是渤海、黑水、室韋等都督府的貢品。”
華興會意:“陸乾是高家門客,做成鐵案,滅了高家?!”
“易州四大豪強,徐氏已伏法、蔡家還算良善,唯有高家、童家還未剪除。”楊飲風嫉惡如仇般咬牙道:“這些依附在安祿山旗下的臭蟲就得捏死。”
“不急!豪強不法之事我已經刺探的差不多了,欲除高、童,須斬其附西門家。”
“那我就等華兄再傳捷報。”楊飲風告辭道:“如此我先回州衙。”
次日,華興到城南軍營,將那兩千五百兩錢拿出來,準備犒賞諸將佐。
那天夜晚,楊咨、武嵩、王靖、路達、凌沖諸人是跟著他上陣殺賊的,一人一百兩。方超、王瑄負了輕傷,額外每人多給五十兩。孫典、史津、朱倵雖去得晚,也沒有什么“戰功”,但總算有召集鄉勇之功,也一樣給一百兩。蔡經、孫永恒去得更晚,勉強算他們一個傳警之功,一人五十兩。郭海濱、趙新宇去而復返,回來留守軍營也算是功勞一件,也給一百兩。
賞遍諸人,兩千五百兩錢還剩下一千一百兩。華興又撥出一百兩讓給楊咨、武嵩拿給十幾個受傷鄉勇的醫藥補助,還交代,讓告訴他們:“這只是州府提前發下的賞錢,等驗明賊人正身,走完程序后,還會有五六千兩的獎賞放下。”
楊咨、武嵩都不傻,雖然華興的原話是這么交代的,但拿了錢出去,說出去的話卻就變成了:“這些錢是刺史單獨賞賜給參軍的,參軍不要,教分給諸君。”錢雖不多,一個傷者也就能分個六七兩上下,但錢輕仁義重,對華興的慷慨仁義,一個個心服口服,覺得那夜沒有白白冒險,這命,賣得值。
七天后,州中的批文下來,隨同而來的還有其他州縣中發下的懸賞。批文、賞金都是由同一個人送來的。這個州吏說道:“連同其它州縣的賞金,總計六千四百十五兩銀子……請君查點驗收。”
把錢從車上卸下,華興也不往軍營中搬,便就放在路邊,命楊咨、武嵩、王靖分頭去把那夜殺過賊人的鄉勇們都叫來,當場發放。
幾大箱子的錢堆在地上,沒一會兒就引來了許多的路人、鄉民圍觀。待鄉勇們來到,每當一人領錢時,華興都會大聲把他的功勞講說一遍。圍觀諸人既是羨慕、又是佩服,不時地發出一陣陣喝彩之聲。
別的賞錢都好給,只最后五個賊人賞錢沒法兒給,因為他們是被煙熏火燎的逼出來的。最后由華興做主,他說道:“這五人賞金加在一起總共五百兩。那夜馳援章家,雖然殺賊的是鄉勇諸君,但各鄉村坊的鄉民聞召而起,飛奔馳援,也有功勞,不可不賞。以我之見,不如就把這五百兩賞給他們。你們以為如何?”
鄉勇們早服氣了華興的仁義恩威,沒有一個提出異議的,都表示贊同,便有不同意的,也是為華興著想:“最后生擒的那五個賊人全賴參軍之計,我等并無出力,這賞錢該由參軍領取才是!參軍先已把刺史單獨賜下的兩千多兩分與我輩,今又要把該領的錢讓給鄉民...這...這未免太不合適了。”
“若沒有諸勇、鄉民相助,以我一人之力,斷不能捕斬群寇。今我被朝廷遷為七品,功已由我一人領,又怎能再厚顏取錢?”
圍觀的諸人、鄉勇們聞言,皆贊嘆不已!分完了賞金,華興手上還剩下了三千兩。他隨后吩咐王靖等人好生操練后,就隨州吏回州衙了。
就在華興、朱倵、楊咨等人回到州衙司法官署的同時,官署里有一個佐吏剛好從官署外進來,邁著小步,走入側院。
這側院是佐吏們平時辦公的地方。院子不太大,青石地面,正面一間小堂屋,兩邊靠墻各有兩三間磚瓦平房,每間房各有不同的職能,有管徭役的,有管戶口的,有管農事的,有管聽訟的,諸如此類。這個佐吏進了專職刑獄的屋中。
屋中已有一個小吏,問道:“你跑哪兒去了?這大半晌的。再過幾天就要夏至了,華參軍令咱們務必要在夏至前把手頭上的公務做完。你不要再多耽擱了。”見他喜氣洋洋的,不覺奇怪,又問道,“你去哪兒了?碰見什么好事兒了么?剛才看門的侍衛說有人找你,是誰找你?”
這個佐吏只嘿嘿笑,不說,坐回了席上,將案幾上的文牘翻開,裝作辦公的樣子,心里卻定不下來,偷眼去瞧對面,見那同僚小吏已又埋首在案上,沒再看他,便偷偷地把手伸進懷中,捏了捏揣在懷里的一個錦囊,里邊硬硬的,卻是一塊五六兩重的金子。
他當然不能告訴他的這個同僚小吏,他剛才是去見他的一個遠房親戚了,這塊金子就是他那親戚給他的。他的這個親戚還有另一個身份:西門家的賓客。這次來找他,是為了打聽華興這些日都在做什么。
看在金子的份兒上,他把凡是自己知道的的盡數告訴了對方,包括上午才從隔壁房里聽來的一件事:殺賊之前華興和親友去竹林游玩,適逢西門氏遣人來送請柬,聽說他在拒絕了后,私下里感慨了一句:“西門家連官都敢殺,我又能奈他們如何呢?也只有暫避其鋒了”!還說:之所以拒絕西門家的請柬,是為了給鄉人看看,他也是有幾分骨氣的。
這個佐吏只是斗食小吏,五六兩金差不多頂他一年多的俸祿了,這么大的誘惑,他怎能抵擋得住?只是,這件事說到底不光彩,算是“賣主”,他高興之余,難免又有些不安,再又偷覷了對面那小吏一眼,心道:“你剛才問我作甚去了,我便是做這去了。只是,這種事又怎么能對你說呢?”
他一邊裝著忙公務,一邊又想道:“這華參軍科舉出身,文武雙全!我以為他是個膽色雄壯的人,連賊寇都敢殺,殊不料卻竟是個外強中干、欺軟怕硬的人,對那西門家居然那么畏懼,楊都頭被羞辱,不但不敢報仇,還說要暫避其鋒。真是令人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