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么投靠西門家,甘為門下的走狗鷹犬?還不就是為了狐假虎威,狗仗人勢,好讓他能在鄉人面前、在諸多驕傲、剽悍的好漢面前有點臉面?能夠威風一下么?所以他平時看起來雖不是一個跋扈無禮的人,像是一個講道理的斯文人,但其實內心中、本質上卻是狗眼看人低的。他和西門彪的唯一區別只是:西門彪沒有腦子,把跋扈無禮、欺男霸女直接表現在了臉上,而他有些小聰明,把這些負面的東西很好地掩藏了下去。
此時在酒宴上,眾人對他都畢恭畢敬,他滿意之極,加上半醉的酒意,頗有飄飄然之感,深深覺得自己的人生價值得到了實現。
酒宴之后,又說要博彩賭錢。這會兒,天色已經暗淡下來,將要薄暮了。他本欲待推辭,想要在天黑前趕回西門家中,但正要開口說話時,注意到了凌沖正在沖著他擠眉弄眼的。他琢磨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凌沖的意思,暗自大喜,想道:“說是賭錢,但看凌沖的意思,分明是給我送錢!”
他在西門家中,雖然地位很高,但每個月拿到的錢不多,眼下有別人送錢的機會,哪里能推脫不要呢?
隨他同來的還有兩個西門家的門客。他略微想了想,又想道:“三人同吃,不如一人獨食。若他兩個也留下,雖然大頭還是我的,但少不了要分給他倆一些。”
當即作出決定,自己留下,把那兩個同來的伙伴打發走,隨便找了個借口,就說讓那兩人回去給西門彪兄弟報個訊,便說他今夜不回去了,明天一早再走。將那兩個人打發走后,他興致勃勃坐上了賭臺。
對王坤來說,從他來到青溪鄉開始,一直到現在為止,似乎所有的事情都還非常順利,他所見所聞的一切都是讓人滿意高興的,然而,就在半個時辰后,當武嵩、方超、郭海濱諸人出現在他的面前之后,這一切就都改變了。
武嵩三人是破門而入的。他們沖進來時,王坤正滿面笑容地將席上的十幾兩銀子攏到自己的面前,聽到聲響,抬頭看去,笑容凝結在臉上,變得愕然起來。
武嵩頭戴盔帽,一身皮甲,腰挎橫刀,便是不認識的人也知是巡查的都頭了,他進來就叫道:“你等大膽!聚眾賭錢。難道不知道這是違反律法的么?依律:諸博戲賭財物者各杖一百。贓重者,各以己分準盜論,輸者亦以己分為從坐。其停止主人及出九若和合者,各如之”
凡是參加賭博和做裁判的都要受到嚴懲。
王坤下意識地去看凌沖和同坐的史津、路達諸人,卻見他們都一聲不吭。他還沒有意識到是中了計,上了圈套,只以為武嵩是聽到了風聲,想來分些油水,把手里的錢放下,笑道:“都頭,早知你加了官爵了,一直不得閑暇,沒能前去拜見。不想今日在此相見。”
武嵩面寒如冰,黑著臉,不搭理他,命令巡卒:“把他綁了!”
巡卒執刀上前,拿了繩子,不由分說,就往王坤的身上去綁。王坤跳起躲開,把席上的錢往前踢了踢,打供作揖,笑道:“都頭,規矩我懂。你們來一趟,不能讓你們空手而回。席上的這些錢就算是我對你的孝敬,只當是我請諸位喝酒了!”
他自認為這番話說得很得體,說完后,睥睨跪坐左右的陳達、楊淳、路達眾人,對他們不由有些小看,想道:“不過一個小都頭,就把你們嚇得不敢出聲!”
對自己的表現甚是自得和驕傲。
只可惜,他的這份自得和驕傲只維持了不到一瞬,隨著路達、凌沖、史津諸人紛紛起身,合攏包圍上來,看著他們這些人的眼中露出的戲謔、嘲笑,他終于感覺到了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