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隴覺得和華興頗為投緣,不能繼續暢談,心中略微遺憾,不過也知華興公務在身,確實不能在此處多留:“前邊不遠就是官冶的坐堂了,參軍且請稍坐,喝碗水,去去熱氣,再走不遲。”
“冶丞客氣了!趁未到午時日頭不毒辣,我還是早點去那邊宣撫吧。”華興推辭道。荀貞半
湯隴無法,只得送他出去。
到了童家私冶作坊,天已黑了。私冶不比官冶,官冶是官辦的,里邊勞作的人有服勞役的民卒、有刺配刑徒。私冶是私營的,沒資格用卒,也用不了刑徒,只能用奴隸和平民。這個平民,實際上大多是逃犯或躲避仇家的人。冶鐵作坊里的勞動強度很大,普通的平民不到走投無路是不會來的。
除了奴隸和平民,童家私冶里多的就是工匠了,差不多四五百人,打造的鐵器上至刀劍矛戟,下到剪刀鐵釘,無所不有。
華興親自去作坊里了,發現每個成型鐵器的上邊,都銘刻有“河北”、“易”或“淶水”字樣。這是河北道易州官冶的銘文,按規定,只有官冶出產的鐵器上才能銘刻,童家作坊只是私冶,只能刻“童”,童冠卻膽敢盜用官冶銘文,追究起來,也是重罪。
看完三個作坊,下午回去淶水,半路上碰見了刺史府派來的人。人不少,持戟騎兵十三四,步卒一二十。步騎過處,旗幟飄揚,煙塵滾滾。
華興昨天早上遣人送的奏報,今天下午就碰到了他們,可見薛直對奏報上所言諸事的重視。他命凌沖、方超、郭海濱、史津蘇等帶人慢行,自催馬疾行,越過后邊的步卒、騎卒,趕到后一輛馬車旁邊,拱了拱手,問行車外的侍衛:“在下司法參軍華興北,不知車中是哪位?”
侍衛尚未回答,馬車的簾幕被拉開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出現眼前。華興馬上觀瞧,見他頭戴高冠,頷下長須,穿著黑衣。兩人對視一眼,這人出笑容,拍了拍車廂前部,令御者將車停開車廂,從車中下來。華興忙也勒馬停駐,翻身下馬。
兩人相對一揖。華興道:“不意此處相遇尚司戶,君可是要去淶水么?”
此人名叫尚凌風,薛直從薛家帶來的從吏,現為易州司戶參軍,掌戶籍、賦稅、倉庫交納等事
尚凌風點頭道:“正是!君驅逐污吏、手刃惡豪,威震淶水。奏報到時,刺史大驚,當時就召我等進府,令我等速來淶水。”
日落前,華興他們趕回了縣城。縣丞、縣尉得到消息,于城外相迎。又一番相見。諸人入城,進了縣衙。各自落座后,尚凌風宣讀薛直公文——沒什么特別的內容,前邊表揚了幾句華興,后頭是對郭槐棄官的善后和對童冠抗法的處置。
對于縣令棄官的善后,薛直他會向朝廷上報,請朝廷再任命一個縣令,這期間,淶水的政務就由縣丞暫管。對童冠抗法的處置,也會上報朝廷,官冶暫由冶丞代管,并令尚凌風等人會同縣丞、縣尉以及童家所之鄉的鄉長,立刻將童家查封,抄其家產。
聽完,華興松了口氣,問尚凌風:“請問司戶,刺史對下吏有無交代?”
“沒什么交代。薛公讓我帶話:盼君報捷,他在府里翹首以待君歸。”
華興呆了下,道:“薛公關懷實令下吏感動。司戶既至,淶水就沒俺什么事兒了。今日已晚,等明天一早,俺回易縣。”
堂外暮色漸深,縣丞、縣尉作為地主,想宴請一下諸人,但沒一個人去,都以公務要緊為理由推辭了。
辦完交接手續,華興為表示守分,不越權,主動帶著朱倵、王靖等人離開童家,進了縣里驛站。因明天一早就要出城,這兩天跑了三個作坊,也著實累了,故吃了些飯食后,華興就睡下了。沒想到半夜時分,來了個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