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興正欲歇息的時候,忽然房間門響了,讓親兵起身開門一看,來的人是尚凌風。此刻他困得要命,在聽了是他來后,還是強撐著起來了,洗了把臉,請他進屋,問道:“君來何事?可是童案有事?”
值得尚凌風這么晚來打擾的,也只有童家的事了。尚凌風道:“君前夜誅暴立威,童氏族人早已喪膽,能有什么事兒?我今夜來,是為兩件事。”
“司戶請說。”
“一件是我離府出城前,風軍師有句交代,托我私下轉告給華君。”
華興心道:“風夜北還有口信?”打起精神:“司戶請,在下洗耳恭聽。”
“晉傅玄有言:‘夫威德者,相須而濟者也。故獨任威刑而無惠,則民不樂生;獨任德惠而無威刑,則民不畏。’然武健嚴酷,未若禮讓化之;使民懼死,未若令民樂生。民懼死則刑多,民樂生則仁愛。前漢周亞夫謂趙禹:雖無害,然文深,不可以居大府,即此是也。愿君思之。”
傅玄,字休奕。北地郡泥陽縣人。魏晉時期名臣及文學家、思想家。漢代名臣傅燮之孫、傅干之子。西晉建立后,進爵鶉觚子,加附馬都尉,與散騎常侍皇甫陶共掌“諫職”。后拜侍中,因事免職。又任御史中丞,提出了有名的“五條政見”。泰始五年升任太仆,轉司隸校尉,因當眾責罵謁者及尚書被劾免。咸寧四年,傅玄去世,年六十二,謚號“剛”。后追封清泉侯。
華興聚精會神地聽完,明白了風夜北的意思——這是嫌他殺伐太重,勸他慎刑,要多行仁愛。他肅容道:“興謹領教。”
尚凌風笑道:“君執法行治,不避貴戚,我輩楷模。刺史亦再三贊君嫉惡勇敢,剛直果決,之所以讓我轉告這番話,也是為君考慮啊。”
華興是明知這是客套話,憑借前世老油條心思道:“別駕教誨,興必銘記于心。”
“這是第一件事兒。第二件事,想問一下:童家族人、奴仆以及刑徒,以君之見,如何處置才是適宜?”
華興莫名其妙,心道:“辦交接的時候,我不是已經說過我的意見了?”
他答應過童家族人不追究他們的罪,辦交接時,替童家族人了不少好話,他們在看到童冠死后就繳械投降了,認罪態度不錯,又不是首惡,建議可以從輕處罰,尚凌風當時也答應了。卻怎么這會兒又來詢問?
華興搞不清他的意思,懷疑他是反悔了,想從重處置,接著含糊道:“君奉刺史之命來,專辦此案善后。具體該怎么處置,非我宜言。”
他決定先搞清尚凌風的意思,再為童家人說話。不管怎么,既然答應童家族人了,不能言而無信,怎么也得為他們爭取一下。
尚凌風道:“武健嚴酷,未若禮讓化之;使民懼死,未若令民樂生。此話在下深以為然!誠如君言,庶出族人既非首惡,又在童冠死后就棄械認罪,在下和諸君商議了一下,決定就按君意見,從輕發落,君看可好?”
華興越發莫名其妙,既然決定按他的建議辦,還這事兒作甚?想再等他往下說,他卻不說了,拍了拍手,門外進來一人。
只見這小吏手上托了個木盤,不知盛了些甚么事物,壘得高高的,上邊蓋了層綢布。吏躬身彎腰,把木盤放在華興面前的案幾上,恭恭敬敬地倒退出去。
華興問道:“這是?”
尚凌風打個哈哈,道:“君請撩開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