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驛站,華興見索超回來了,得知盧儁義委婉拒絕了投奔,當下便尋思不便強求——自古草莽出豪杰,仗義每多屠狗輩。邯鄲南據黃河,北有燕、代,楚雖勝秦,必不敢制趙,若不勝秦,必重趙,趙承秦、楚之弊,可以得志于天下。此地位于河北道南端,太行山東麓,西依太行山脈,東接華北平原,與河東道、河南道接壤,是三道要沖,與北都太原府、濟南郡、東都洛陽三地的距離均在五百里左右,與范陽(幽州)、薊城等河北道大都市的距離均在八百里以內,區位優勢十分明顯——所以人來人往的,來都來了,指不定有撿漏的人才呢?!
華興打定主意,準備和朱倵、索超幾個去邯鄲城周圍轉轉。大伙兒剛計議定,便有人求見,自稱是盧儁義府上的人。華興忙叫人帶進來見面。
原來是個小姑娘,華興初時有點納悶,但很快覺得這小姑娘有點眼熟,想起是昨天在廳堂上經常出入的侍女,便幾乎可以認定她確實是盧儁義府上的人。
不料就在這時,朱倵等一行人都不動聲色或面帶笑意地要回避。
侍女開始還怯生生的有點怕生,但華興好言與之招呼,她一開口卻是伶牙俐齒說話成串:“我家小姐要見兵馬使,在城北護城河邊等著你。兵馬使要是對邯鄲的路不熟,我帶你去就是;約的是午時,兵馬使要是推脫,小姐可就得一直在那兒等著……時候太長了,老爺就會察覺,那驚動的人就多了。”
華興聽得她說話這么利索,心中稍有猶豫:“那盧儁義雖算不上高門大戶,到底也是有點頭臉的人物,女兒比不得尋常百姓家的姑娘。這么糾纏下去,會不會出什么事……想來倒是沒什么,人家妹子難道還會倒貼?”
而安慶緒這邊,他的親隨回來稟報,盧家侍女真去了驛館。那侍女去驛館做什么,安慶緒簡直用腳趾頭都猜得出來!他的臉色唰一下變得鐵青:“安某人何曾受過這等羞辱!”
此時安慶緒手里的扇子都直哆嗦,隱隱表露了他此刻心里的憤怒:“這等羞辱就如同妻子被人侮辱,不對,比那更甚,妻子遭遇歹人至少她心里不情愿……如同把女干夫婬婦捉奸在床!奪妻之恨,是可忍孰不可忍!”
“息怒,少帥萬萬息怒。”好友忙勸道。
安慶緒長吁了一口氣,冷著臉左右瞧了瞧,但見這條街上人來人往,周圍都是店鋪,想了想便冷冷道:“如果盧家小娘要出來私會,必走這條路。此時人太多了,你去弄輛馬車過來!”
親隨忍不住問道:“少主人,您用馬車作甚?要是做的太過分了,倒霉的可是小的們!”
“少廢話,趕緊去弄輛馬車來,我要先把她從這里弄走!”安慶緒道,“在河北道有人敢明目張膽和我爭女人?!我是節度使安祿山的兒子,你怕什么?就算出了天大的事,安家沒有擺不平的!”
旁邊一個年輕士人聽到這里,忙道:“小可這陣子有點急事,先告辭了,改日定擺席給少帥賠罪。”
安慶緒眉頭一皺:“早上出來沒聽你有事,突然就有了?虧我把你當兄弟,就這點事,又沒叫你上,怕個甚么?”
年輕士人忙道:“少帥說把我當兄弟,那我便頂著讓您不痛快的險,勸您一句,那盧儁義好歹也是兵部員外郎,在河北軍中頗有威望,連節度使都忌諱他,咱們還是小心點好。”
安慶緒搖搖頭道:“嘖嘖!膽兒小想溜,倒說起大道理來,好像溜得很有義氣?那盧儁義的什么員外郎不過是檢校,又不是實職,在俺爹跟前算什么,他是武將,好像我安家的人都是吃素的?阿爹吭一聲,他連大氣都不敢出!”
年輕士人道:“少帥說的是,小可確實膽兒小,以后您罵我打我絕不在人前說一句您的不是!不過您膽兒大是理所當然,正如您所言,節度使在地方上說一不二,您無論做了什么都可以解決,因此心里不慌;但我哪有這般靠山,稍微嚴重的事,家里就得慌了神,每次遇事都解決不了,或是萬分艱難,如此一來就是想膽大也不能啊。”
“廢話,走走!”安慶緒不耐煩地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