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直搗黃龍的那個黃龍府,這是完顏婁室特殊地位的體現。
閑話少說。
完顏活女聞得自家親父玩笑,卻還是稍顯嚴肅:“爹爹……我還記得當日咱們父子就在此處擊敗了宋軍二十萬,彼時你讓我去救宋軍落水兵丁,又讓全軍不許擅自屠殺、劫掠百姓,還大量任命宋人為本地官吏,照理說,這便應該是宋人口中的威德俱加了吧?但為什么反反復復,這大河兩邊南北的宋人還是不愿意做大金的順民呢?”
“大概是他們宋國的皇帝又回來了吧?”完顏婁室在座中望著身前雨絲若有所想。“能當自家人,為何要給他人當順民?”
“那西京(金國西京,指大同)呢?”完顏活女當即反駁。“西京本是遼國疆土,結果蒙兀人一反,他們居然也跟著起事……”
完顏婁室想了一下,也是搖頭:“那就是咱們大金國的方略確實有不對的地方。”
“爹爹,照我說,咱們也該學河北那邊,把土地、人口全都分給猛安謀克……”完顏活女終于忍耐不住,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不要再搞宋人制宋了!”
而完顏婁室也終于瞇起眼睛仔細打量了一番自己兒子,他有心想問一問自己兒子,河北那邊難道就更好嗎?
太行山幾十萬的所謂亂民,殺不絕,打不垮,難道就比契丹貴族在大同造反強?
契丹貴族造了反,他完顏婁室引兵過去,輕易擊敗了那些人,然后殺了個干凈,但太行山幾年了,可曾清凈過一日?
不過,片刻之后,這位金軍名將還是壓住了內心的沖動,因為他明白,這些年輕人有類似想法本屬尋常……他年輕時也這般想,只不過經歷的多了,漸漸的想法也就不同了。
而且,最關鍵的一個問題是,他也不知道什么是對的。
是該讓河北那邊學山西這里以宋制宋,還是該讓山西這里學河北那邊分封猛安謀克于地方?又或者兩邊都不對?
畢竟,眼下來說,兩種策略都沒達成目的,山西和河北都沒有安泰。
一念至此,這位金軍大將卻是再度蹙眉相對:“這種事情,是國主、都元帥和勃極烈們該討論的,你我就不要多言了……你下去歇息一會,且等你弟弟回來,咱們再商議軍務。”
完顏活女當即閉口……盡管早已經步入中年,官位也已經在理論上持平,但他在自己親爹面前除了父子情分外,只是個尋常將軍。所以,眼見著親父實際上有些不快,他如何敢多嘴?
而且,親父陰雨天舊傷難忍,他如何就好下去享受?便干脆如一名尋常衛士一般,扶刀而立。
就這樣,父子二人一坐一立,就在殘破的潼關望樓上安靜無聲,任由春雨漸密,視野漸起迷蒙之態。
不過,這種沉寂并沒有持續太久,僅僅是兩刻鐘不到,潼關東面大路便馬蹄隆隆,繼而又有數騎馳入關內,轉入這個望樓之下。
待為首一人上的樓來,卻正是之前向東探查的猛安完顏謀衍,也是完顏婁室今年才二十來歲的次子,完顏活女之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