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卿?”趙玖終于有些不耐,繼而催促了半句。
而隨著這句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位官家身后數名全副武裝的將軍帶不約而同的往前挪動了半步,引得一堆甲騎也跟著上前了半步。
“外臣自當歸遼。”無奈之下,被逼到墻角的蕭合達咬牙奮力相對,果然還是帶著僥幸心理盡量想求一個最佳方案。“但夏州數萬契丹部族,以及軍中契丹軍士,還請陛下大度賜下,許臣帶往河西……”
“那是朕的子民,為何要隨你遷移?”趙玖當即翻臉,顯然心中早有計算。“蕭卿是不是有些居功自傲了?”
蕭合達心下一沉。
“陛下!”就在這時,一名文臣忽然勒馬出言,神情嚴肅,卻正是中樞舍人鄭知常。“臣以為,蕭合達此人擁兵自重,待價而沽,視部屬、同族為私物,挾之以犯上,此風斷不可長,當斬之以正視聽!”
蕭合達目瞪口呆……他不知道何事得罪了這個不認識的宋國大臣。不過很快,這位夏州統軍很快便意識到,自己并沒有得罪此人,他得罪的乃是趙宋官家本人,因為這位趙宋官家聽到諫言,居然想都不想直接點頭了。
而接下來,讓蕭合達措手不及的是,隨著這位官家微微一頷首,數名雄壯甲士一起下馬撲來,幾十名甲騎直接繞行包圍,居然直接將他拿下,甚至早就準備好了堵嘴的嚼子和捆縛的繩索。
這個時候,蕭合達方才徹底拋棄了自己的僥幸心態,變得心下冰涼起來。
天可憐見,蕭合達不是不知道一個皇帝的權威,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對方身前只是個螞蟻,但他跟李乾順打交道多了,卻還是養成了一些不好的習慣,以至于現在方才想起來,身前這個趙宋天子,可是連劉光世那種節度使,還有杜充那種實際上的留守都能親手殺掉,甚至還能跟完顏婁室當面對射的馬上皇帝!
此時一言不合,真要將他殺了,怕也就直接殺了。
偏偏上來就被堵住嘴,捆住手腳,連想反悔求饒都不行……身下這塊黃土地,儼然便是他蕭合達的葬身之所。
“大、大皇帝陛下!”就在蕭合達被堵住嘴,然后被拖拽往外圍而去之時,忽然間,一直跪在地上的一名布衣黨項人猛地抬起頭來,用畏縮到近乎磕巴的漢話向趙官家開了口。“你、你不該殺蕭統軍!”
旁邊幾名衣著華麗卻一直跪著不敢抬頭的橫山黨項部落頭人,隨駕的內外文武大臣,軍官軍士,還有趙官家本人都一時怔住,而拖住蕭合達的甲士也在楊沂中的示意下陡然停駐……金湯城外的岔路口上,似乎整個陷入到了一種斷片的沉寂之中。
唯獨那面龍纛獵獵作響,提醒著所有人,時間還在流逝。
“朕為什么不能殺此蕭合達?”趙玖忽然失笑。“朕要殺一個違逆朕的軍閥,有何不可?只因為你是他的侍從?”
“陛、陛下!”那人滿臉通紅,汗水不停,卻是先在地上磕了好幾個頭,方才勉力言道。“臣、臣雖然是蕭統軍的侍從,卻也是宥州飛龍院的主事,是陛下的臣子……臣是從陛下臣子的身份進言……臣想說,陛下殺此人不合法度!不合情理!”
趙玖愈發失笑不止,周圍文武,十之**也做陪笑。
而笑聲之中,此人,也就是阿華了,卻言語漸漸流利起來:“陛下,如此局勢,橫山七州注定已經是陛下的州郡了,七州百姓、官吏、部落、軍伍,也全都注定是陛下的子民……但是,七州離散百年,驟然回歸,不免人心動蕩,而想要收拾人心,陛下此時既要**度,也要講道義,而且還要講寬仁才對……蕭合達已經自己選了去做外臣,卻還是貪心不足,這當然是他的過錯,但他畢竟在夏州二十載,人心依附,這個時候殺他,恐怕會讓一些愚鈍之人誤會,起了不該有的心思,還請陛下明斷。”
趙玖含笑頷首不及,復又去看一直沒笑的胡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