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情狀,訛魯補、夾谷吾里補二人微微低頭落下,洪涯則趕緊率先迎上。
而未待洪涯開口,高景山便先行倉促來問:
“洪侍郎,戰事如何?”
“地崩山摧,全局潰散,我此行便是奉魏王之名,讓你不要再引六太子援軍過來,然后讓六太子收攏部隊,小心守城,再讓蒲速越整肅浮橋秩序……”說著,洪涯將手中金牌高高舉起。“然后,我本人還要去滹沱河北岸下游接應潰兵。”
夾谷吾里補在后面微微一愣不提,高景山直接面色慘白,在原地怔了一怔,方才再問:“全然無救了嗎?”
“全然無救。”洪涯不耐煩道。“宋軍橫掃戰場,我軍無一處能維持建制,便是四太子,也只能先去石邑那里,準備在戰局外搜羅整備潰兵了……高通事速速掉頭,隨我們一起回去吧!”
高景山愈發驚惶,但終究是在對方催促之下調轉頭來,順流而下。
一行人愈發壯大,又行了片刻,身后喊殺聲漸漸偏遠,反倒是漸漸聞得前方河水湍流不停,水聲盛大在前,眾人情知滹沱河將至,便不由加速向前,又行幾步,見到滹沱河就在眼前,且這一側蒲速越營地齊整,旗幟分明,這才徹底松下一口氣來。
接下來不出所料,年輕的蒲速越躍馬率眾出迎,匆匆詢問戰事:
“高通事如何這般快回來?洪侍郎,前方戰事……訛魯補將軍為何在此?吾里補將軍也在?”
“不瞞將軍。”洪涯早就破罐子破摔了,此時毫無負擔,直接上前相告。“前方大敗,宋軍橫掃,殺傷甚重,而我軍無一處能立足……魏王去了石邑,準備在戰場外圍收攏部隊,所以有金牌與我,讓我傳令與你,務必控制好浮橋,盡量收攏潰兵,必要時該做處置便做處置。”
蒲速越怔了一怔,目光從對方手中金牌上轉過,又看了訛魯補與夾谷吾里補一眼,這才茫茫然點了下頭。
但很快,他又掃了面色發白的高慶裔一眼,并再度朝洪涯發問:“既如此……敢問洪侍郎,可有杓合將軍訊息?”
洪涯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說,倒是高慶裔,直接在馬上掩面了。
“不好說。”訛魯補忽然接話。“宋軍勝手是從東面過來,我與耶律馬五將軍、完顏斡論將軍都在東線,先行潰散,反而得以逃入營中,吾里補將軍應該是之前正好在營中輪換部眾,但除此之外,西線和中軍那里,兵馬過于密集,潰散的也晚,人都堵在營門前的吊橋處,踩踏死傷甚重……賢侄,我直言好了,杓合那個位置本就危險,而且這天色距離天黑還有一個時辰……這么下去,等到天黑,便是杓合能僥幸活下來,他的那個渤海萬戶怕是也要死傷累累。”
聽到這里,眾人幾乎一起抬頭看了下天色,臉色全都更加難看起來。
半晌,蒲速越方才頷首:“如此,我送諸位渡河,六太子必定還在真定城翹首以盼,等諸位消息。”
眾人一時喟然,但無人反駁,反而愈發加速隨行,穿過蒲速越那只有兩三千人的營寨,然后從營寨后方登上滹沱河上的浮橋。
滹沱河是大河,又是汛期,又是河口,浮橋建造委實不易,此處不過只有四處,可以想見,等到后方潰軍過來,到底能過多少。
唯獨幾人既已偷生,卻也懶得計較那些東西了。
實際上,一行人分別登橋,各自渡河后,終于徹底釋然,居然有癱軟在原地之態,倒是蒲速越毫不猶豫轉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