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撻懶失笑相顧。“這樣好不好,你要是能救俺,俺不顧這張老臉,給你也跪一個,還能磕個頭……”
鄭修年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復。
撻懶見狀直接嘆了口氣,轉身走過去將對方扶起,然后單刀直入:“秦相公本就是俺發掘的,俺素來也知道他是個有主意的,現在大家伙一般處于嫌疑中的人,他若是有心跟俺一起闖一闖、做點啥,俺也愿意聽他的……你姐夫到底怎么講?”
“要害據說在別處。”鄭修年站起身來,稍顯尷尬。“我姐夫也知道元帥這里是可靠的,所以讓我這個沒本事的過來示個意罷了……”
撻懶點點頭,繼續來問:“那秦相公本人去哪兒了?”
“去和洪侍郎分別巡視幾位撤回的萬戶去了。”鄭修年低聲以對。“我姐夫的意思,馬上就要亂了,就甭管長遠了,眼下能湊一點兵馬在手里是一點……先借著頂燕京本地大族這一波把兵馬湊起來,看看有多少兵在手,再說其他。”
撻懶先是搖頭,然后又點頭,似乎也頗為無奈:“不錯……這個局面,大的要塌,小的要倒,先顧眼前,再顧長遠,走一步是一步……不管如何,小秦還能想著俺舊情,總還是讓俺心里熨帖的。”
“那下官便留在此處,隨元帥一起等消息?”鄭修年微微釋然。
“不行,你得立即動身,替俺去見一個人。”撻懶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取出一塊金牌來塞入對方手中。“俺若是親自去,太過扎眼……指不定就要讓大太子的合扎猛安給剁了……你姐夫說的對,這時候多一點兵都可能救命。”
“敢問是哪位?”
鄭修年半是惶恐半是激動……惶恐者,外面那個兵甲穿梭的模樣,說不得什么時候就會鬧起來,他實在是膽怯,偏偏他自知無法推辭;而激動者,莫過于撻懶堅決不愿坐以待斃,非但上來同意了與自家這邊聯手,而且似乎另有盟友與力量支持。
“去找銀術可。”撻懶認真解釋道。“戰事一來,俺跟銀術可便都被重新啟用了,任新軍后備左右都統的,但前方兵敗訊息一來,大太子就瞞著訊息,先行把俺們倆人一起撤了……這廝跟我們未必是一條路,但跟大太子那里必然是兩條路……而且,銀術可做過太原留守、燕京留守,城中舊部極多,他要是愿意點頭,咱們自保的把握就更大了。”
鄭修年勉力頷首,倉惶惶轉身,卻又回頭:“元帥……能給我分撥幾個甲士嗎?”
撻懶沉默了一下,立即搖頭:“都說了,這時候把兵湊起來才是最大的一件事,多一個兵都是好的……如何能再分散?”
鄭修年徹底無奈,而等他棲棲遑遑出得門來,繞向街道,看著明顯更混亂的街道,頭皮發麻之余,居然忍不住當街落淚……自己此時本該在東京看蹴鞠賽才對,如何遇到那種兄弟,落得此番下場!
但是,即便心中百般抵觸,百般無力,理智還是催促他一面讓人回報王氏,一面又往銀術可家中而去。
“將軍,我此行只有一事,那便是求將軍看在咱們還算有點交情的份上,在亂中替我們幾家南逃漢人保全家小……”時間緊迫,城西軍營內,訛魯補對面,氣喘吁吁的洪涯伸手按住了自己身前的茶盞,儼然一落座就要直入主題。“茶水計算了。”
訛魯補咧嘴笑了一下,然后放下手中茶壺,微微搖頭:“這種事情,洪承旨遣個家仆過來說一聲便是,或者直接將家小送來就行,何至于這個關頭親自過來?”
“因為在下準備多走動幾位將軍,然后將幾家人的家小打散,以求盡可能在亂中保全。”洪涯正色相對。“這是吃一塹長一智的道理……當日我與六太子一行人從真定回來,路上遇到蒙古人,稀里糊涂便被殺了個七七八八,除了我與六太子是專門留下外,就只見到一個太師奴還活著……總之,不知道將軍可愿答應?若愿意,明日早間大會中,我便將家小分開送來?”
訛魯補點點頭:“無論如何,這點事情在下總還是能做的……只是洪承旨,街上情形你也看到了,你就不怕今夜就撐不住?”
“將軍這就是小瞧我們的眼光了。”洪涯搖頭不止。“尚書臺大會看似拖延無定論,但拖延本身也是一條路……接下來,無外乎是塞外人歸塞外,燕云人留燕云,這本是大勢所趨,而今夜便是再亂,也不過是幾個立場尷尬的燕京大族試圖阻攔國族北返而已……但那些人,便是看起來兵強馬壯,又如何是幾位將軍百戰余生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