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眾人終于也知曉了趙官家在兀術死后給予金國的最后寬容——遼王、大太子完顏斡本必須死。
死了之后就可以再給女真一次機會,過來聽條件。
“那完顏兀術跪了一下午,連個火燒都不敢求,最后便是這般結果?”
燕京城內,尚書臺中,秦王韓世忠在幾案后看完相關文書,忽然撒手,然后扭頭笑顧身側幾人。“完顏斡本一死,不還得訛魯觀和撻懶上位,到時候金國不是想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
“不僅如此。”
邢王馬擴在旁搖頭以對。“現在金國扔掉燕云大族出塞,若說還有一個朝堂格局的話,那便是完顏斡本一言而決,但軍中力量卻已經分化為完顏氏嫡系與其他女真部族了……官家本意,怕是要繼續挖心剖骨,逼出亂子,從金國內里將完顏氏給弄下去。”
“若是那般,金國真就要從里子到根子一起亡了。”韓世忠莫名感慨。
“從里子到根子一起亡了不好嗎?”
就在這時,呂頤浩的聲音忽然從殿外傳來,韓世忠以下諸武將回頭望去,果然看到這幾日神色清朗許多的呂大都督拄著拐杖走了進來,身后還有一個工部尚書胡寅胡明仲,外加范宗尹、虞允文等文臣,便紛紛上前問候行禮。
不算是多么出乎意料,呂頤浩對韓世忠、馬擴幾人也都以禮相對,然后才不急不緩轉到主位上去,而一直等到這位大都督直接翻開案上早就擺好的文書,提筆批示,韓胡以下文武,這才紛紛落座,然后繼續了剛才的話題。
“呂相公想哪里去了。”韓世忠在座中扶著腰帶感慨。“只是在想完顏兀術死前形狀罷了……按照成閔那廝回來跟我講的說法,想完顏兀術堂堂一國執政親王,在官家對面跪了半日,一句話都不敢說,甚至連個火燒都不敢當面請一個……說什么不想請,也不敢請……委實可笑!”
“有什么可笑的,那不是人之常情嗎?”
胡寅面無表情隨口接道。“心里多少有點不服,還有點視死如歸骨氣,所以不愿意乞食,也不想低聲下氣開口替金國求饒……但他畢竟是山窮水盡之下前來請降的,是要拿自己命來換一線生機的,所以也不敢有任何多余表示,生怕一個不好便要對上連自己的命都只是白饒進來的結果……算是對金國前途畏懼到不敢聞的地步。”
“確實。”
馬擴重重頷首。“若是這般講,官家其實也懂兀術心意,只在等兀術開口……”
“等了一個多時辰?”
呂頤浩翻了翻身前案上幾分文書,忽然冷笑。“你們又是王爺又是尚書,就都是這個見識?”
馬擴當即閉口,韓胡也都無奈,便是原本要開口接上的范宗尹等人也都沉默……他們當然知道,呂頤浩本身沒有惡意,只是習慣如此……不過所幸是他們,所幸還在北伐收尾階段,若是王彥在這里,若是平常,這區區一句話便是一對仇家出來了。
“呂相公以為官家有何思慮?”
片刻之后,還是韓世忠很有主人翁意識的重新開了口……畢竟,雖說對方是相公,是大都督,而且年紀大、身體不行了,需要尊重,但到了眼下這份上,他還真的不懼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