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不該這樣爛著,這么爛下去,我想我遲早會腐爛成一堆腐肉——我和他們不一樣,他們因為不斷的戰敗而絕望,但我知道,小鬼子的好日子快要結束了,我不該這么爛下去的,哪怕是無法回家,可我總得做點什么,為當初年少輕狂時候喊出的‘捐一條命’。】
“那怎么才能讓這些人改變一下麻木?”
夏天思索著這個問題,目光在人群中來回穿梭,他想,總有辦法的。
迷龍其實也是最茫然的一個人——九一八是東北所有人忘不了的痛,他一開始不是這么麻木的一個人,他曾是個兵,想象著為東北那塊黑土地和那里的人做點什么。
但一路的敗,一路的潰,一路的跑,讓他曾經的夢想變得遙不可及,也讓他慢慢的放棄了那可笑的東西。
但,他終究是有過夢想的。
他憎惡這些潰兵,因為這些潰兵和他一樣的麻木,看到他們就像是看到自己一樣,所以他很習慣看不一樣的東西,如潰兵中的那個少校,如那個叫夏天的潰兵。
少校給他的感覺和潰兵們不同,少校在努力的試圖做點什么——只是,稚嫩、膽小如他,卻在潰兵面前就像是篝火前的一捧雪,一碰就化,迷龍總是想:遲早有一天,這個少校就會變得和他們一樣,和他接觸過被領到過的軍官一樣,慫、尖、跑……
那個夏天呢?
那是潰兵中唯二干凈的人,一個是少校,一個是夏天,只是,看到夏天縮在那的樣子,迷龍就仿佛看到了夏天未來的樣子,未來啊,那個叫夏天的兵,會變得和這里的所有人一樣。
所有人活下去的結局,似乎都是一樣,他們都會變成統一麻木的樣子,沒有希望,只有徹骨的絕望和麻木。
所以迷龍想多看看少校和夏天,趁他們還沒有變成那個樣子的時候,多看看他們,否則啊,以后就看不到這樣與眾不同的樣子了。
躺在躺椅上的迷龍,悄悄的看著。
他看到夏天動了,看到夏天朝少校走了過去,看著兩個和他們不一樣的人坐在了一起,他想:不一樣啊。
總是被潰兵們叫做阿譯的少校,看著向自己走來的夏天,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他沒上過戰場,盡管他也屬于潰兵,但他沒上過戰場,只是聞著大炮的聲音就成了潰兵,所以他和絕大多數的潰兵不一樣,他想將潰兵聚集起來,把他們變成兵。
但這需要強烈的人格魅力——而這,偏偏是他這個掛著少校軍銜、擁有刺目學歷卻沒有一丁點戰功和作戰、帶兵經驗的軍官,根本無法獲得這些老油條一丁點的尊重,更別提將他們組織起來了。
這讓阿譯想起了曾國藩的故事:屢敗屢戰……
他始終不想放棄,不想在潰兵中和潰兵一樣的腐爛,可放眼望去,這里這么多的潰兵,只有他和他們不一樣——最簡單的識別方式,干凈。
他是這里唯一干凈的一個人,而潰兵們,已經認命般的不再收拾。
對了,現在是兩個干凈的人,另一個現在正在朝自己走了。
“長官,”夏天走過來后,朝阿譯打了招呼,其實他更喜歡叫首長的那種方式,因為那樣的軍隊能讓他產生無限的信賴。
“有事嗎?哦,坐坐……”阿譯客氣且習慣的說著,可坐坐說完以后,他卻訕笑了起來。
夏天沒有賠笑,而是輕聲說:“咱們這些人中,你是唯一一個校官,我認為你應該把我們都組織起來,讓我們能像個人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