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找死。
方繼藩氣定神閑,決定會一會他。
刀斧手自是有的,足足一百多個,統統埋伏在屏風、帷幔和耳室。
只要稍有動靜,便可將他剁成肉醬。
方繼藩卻是擺出空城計,表面上,這廳中只有他一人,他好整以暇的喝茶,面露微笑。
焦芳入廳,居然沒有大哭和大鬧,而是復雜的看了方繼藩一眼,而后,作揖行禮:“草民焦芳,見過齊國公。”
方繼藩道:“坐。”
焦芳依言坐下,他很頹廢,雙目渾濁,家中遭了如此巨大的變故,換做任何人都無法承受,可他畢竟是焦芳,在激動和大哭大鬧,且還差點面臨生命危險之后,終于,他接受了這個難以接受的事實。
“焦公尋我,何事?”
“哎。”焦芳道:“盜竊新藥,才致今日,焦家家破人亡,這怪不得齊國公,要怪,只怪老夫教子無方。”
方繼藩一頭霧水,這老東西,到底想做什么?
焦芳道:“老夫宦海浮沉了數十載,既看多了背信棄義,也見多了世態炎涼,因而,老夫只學到了一個道理。”
方繼藩低頭呷了口茶,隨他講。
焦芳頓了頓,隨即道:“那便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這些年來,正因為如此,老夫才利益熏心,過去的事,是是非非,因果得失,本以為老夫只要利己,便可立于不敗之地,可哪里想到……哎,聰明反被聰明誤,可見便連上天,都容不下老夫這樣的人。”
他一臉悲涼,說到此處,忍不住用長袖去擦拭眼角,破家之痛,實是如錐刺心,痛不可言。
方繼藩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呵……這世上,自有公道,哪怕舉頭三尺沒有神明,可善惡有報,我方繼藩是相信的。一個人,若只想著自己,實是不堪為人。”
“老夫已經受到了報應。”焦芳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你能明白就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老夫已是老了,垂垂老矣,而今,已是失去了一切,現在回首,一切成空,哎……到了老夫這個地步,也只能結個茅廬,了此殘生。”
方繼藩道:“我可以借你一點柴草。”
你看,時時刻刻不忘做點好事,一直都是方繼藩為人的準則。
焦芳張眸,卻只顧著自說自話:“可是,若只如此,老夫又覺得,這一生,做的惡多了一些,老夫來之前,本想進入龍泉觀修行,可聽說,進入龍泉觀修行價格不菲,三百兩銀子,才可換一個道牒,進入內院,還要交兩百兩。”
方繼藩:“……”
焦芳嘆口氣:“老夫沒錢,也想開了,既要改邪歸正,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好事,為何一定要執著于在寺廟和道觀呢,無論在哪里,只能心懷善念,便可為這世間,添幾分光彩。”
方繼藩見他說的云里霧里,不由道:“你到底說什么?”
“哎。”焦芳道:“老夫是想說,雖是已到了油盡燈枯之時,老夫卻還是希望,以此生洗清自己的罪孽,自此洗心革面。”
方繼藩顯得不耐煩:“噢,知道了,做你的好事去吧,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