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試的前三場,已經決定了這次縣試入圍與否,雖然名次尚未最后定下,但發長案時肯定有自己一個名字,獲得了參加府試的資格。
第二天就要考第四場,時間顯得倉促了些。
為了能在第四場過后排定最終名次時名列前茅,沈家人還是讓兄弟二人回去溫習功課。但前院那邊,過來道賀的人卻絡繹不絕……都是街坊鄰里,之前沈家全家人出門迎接,放了鞭炮,鄰里想不知道都難。
沈家早年雖然在寧化顯赫一時,但隨著家業敗落,各支零散,尤其是沈溪爺爺這一脈遷移到桃花村已經過去了二三十年。如今沈溪這一脈回到縣城不久,名義上已屬于外來戶,本為街坊所輕,這次沈家一門雙杰同時過了縣試,算是給沈家長足了臉面,預示著沈家復興有望。
就算李氏平日節儉,此時也是敞開大門宴請來客。
當天沈家便在前兩進院子里擺起了流水席,進門就是客,道聲賀,就可以隨意坐下來吃,吃完拍拍屁股就走人。
沈溪考過縣試,在家里地位大不一樣,以前他和沈永卓讀書分開,現在李氏做主讓兄弟二人同在東廂的書房溫書,互相提點。
沈溪拿著本《四書章句集注》,有氣無力地看著,聽著前院的喧嘩熱鬧,突然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這次考過縣試,他并沒有太多喜悅,年少有為,也意味著以后一舉一動都會在別人的目光注視下,一旦有什么過錯,就會把你往死里整。
這年頭,選賢任能不能說沒有,但凡事還是脫不掉一個關系,他一介寒門子弟,進了科場,沒有人罩著。只有被人欺負的份兒。
一次小小的縣試,沈家便辦得這么隆重,也是沈家這些年沒什么值得稱道的喜事……眼看著沈永卓、沈溪過了縣試,此后還有府試和院試。甚至是過鄉試、會試、殿試,再加上長房的沈永卓即將成婚,沈家第三代子弟也都逐漸長大,喜慶事想必會多許多。
“七弟,你說明天第四場考什么?”沈永卓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看來他依然在為自己的婚事擔憂。
沈溪搖了搖頭,在他看來,第四場與自己的關系已經不大。白天的時候,沈溪仔細觀察了下葉縣令的反應,葉名溯有意回避點了個十歲稚子過縣試的事。這似乎意味著,無論明天他的文章作得有多好,在特長考試中發揮多么出類拔萃,葉名溯都不會點他作“縣案首”。
既然不能保送秀才,那第四場的考試對沈溪來說已沒有實際意義,就算能取個前十。對外名聲會好聽一些,但這意味著考府試的時候會被“提堂號”,即座位更加靠近主考官,反而可能影響下一步在府試的發揮。
當晚,老太太李氏親自過來給兄弟二人送飯,坐下來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主要是說一些鼓勵的話,讓沈永卓和沈溪第二天能好好考,最好連四月份的府試也一并過了。
說是不給兄弟二人施加壓力,但她本身過來就是種巨大的壓力。老太太年老了話多,嘮起來,很容易又提起當初沈家輝煌時的事情,提到沈溪的太爺爺當過一府同知。提到那是多大的官,連本地知縣見了都要行禮。
沈溪卻很清楚,不是每個舉人都能當官的,他的太爺爺之所以能當上同知,是因為當時的特殊情況使然。
正統景泰年間,歷經土木之變、北京保衛戰、奪門之變和石曹之亂。科舉一度中斷,加上連于謙這樣的名臣也不免身死敗亡,殃及的池魚更是不知道多少,因此空出的官位要比現在多得多,以舉人身份做官的不勝枚舉。
但經過成化年間休養生息,又有弘治皇帝勵精圖治,目前一切已經趨于穩定,這幾十年間不知道中了多少進士,舉人也就不夠看了。
以如今沈家的破敗模樣,就算沈明文或者是沈永卓,亦或者他自己考上舉人,也必須要考取進士才能真正改變命運,想從“乙科”進官場可是需要背景的。考中舉人,最多是在地方上有頭有臉,或者運氣好,哪個府縣某個官職出缺實在找不到人,方有機會遞補一任,不過那么多舉人搶奪,這等好事未必會落到自家頭上。
到了第二天,兄弟倆又是很早便起來往縣學那邊趕。
沈溪這次休息得很好,或者是想到考完后就可以動身回府城,心情大佳之下沒什么掛牽,睡得也就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