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沈。”沈溪用濃重的客家口音回道。
那老者沒聽太懂,豎起耳朵又聽了一遍,才大致明白。不過他眉頭鎖得很深:“怎么不是湖廣人?”
沈溪換上官話,說道:“福建,汀州商會。”
老者把信件拿起來,重新審視一遍,臉上浮現一絲冷笑:“汀州,什么地方。聽都沒聽說過。”
老者身后的師爺湊過頭,低聲道:“安老爺就是在汀州地面上栽的……”
“用得著你提點?”
老者冷冷瞥了那人一眼,這才回過頭道,“汀州商會,略有耳聞,聽說在福建地面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可從未涉及江北的生意,怎就動起官糧的心思?”
沈溪心想:“難道這庫房里存放的真的是官糧?那豈不意味著,有人公然把朝廷庫存的米糧運到別處販賣,從中謀取暴利。”
而且,既然這些人將安汝升稱為“安老爺”,那以前安汝升沒少幫這些人做偷運販賣官糧折現的活計。
當初汀州商會幫安汝升運過糧食,有大半并未用來賑災,而是被安汝升送往別處,看來也和這伙人有關。
沈溪道:“以前汀州商會,與安知府做過買賣……頭年里,南方鬧蟲災,米價暴漲,聽說這邊有便宜的米糧,便來接洽一番。”
老者微微點頭,卻把之前沈溪交上的信函放到桌上,輕輕拍了拍:“信從何處來?”
這次問話,卻是用純正的閩西客家話說的。老者先前裝作聽不懂,主要是為了麻痹別人。實則他對于各地口音非常熟悉,別人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中套。沈溪正要回話,老者指了指沈溪旁邊的周胖子,道:“你來回答。”
做殺頭買賣的人,為人處事非常小心,沈溪剛才說閩西方言,很可能是閩西人,但若沈溪身邊的隨從聽不懂,那事情就會有蹊蹺。周胖子笑著用官話回道:“這位當家的,鄙人跟著少主人出來做事,不過并非是汀州本地人,但您老說的話,鄙人聽懂了。您是問信從何而來,其實這信……是我們中途接手的。呵呵。”
那老者一聽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起來。
這似乎是一種暗號,當即從外面沖進來十幾名拿著刀槍的官兵,將沈溪幾人圍在中央,周胖子和唐虎等人臉上都帶著驚懼,唯獨沈溪面不改色。因為沈溪得知計劃內容時,就已經猜到可能會有這樣的結果。
老者冷笑不已:“你當這掉頭的買賣,可以隨便轉讓的?原先約定好的湖廣米糧行的人,怎么樣了?”
沈溪伸出手撫摸光潔的下巴,一臉深沉:“那說是搶來的,閣下是否滿意些?或者在閣下心目中,我們汀州只是小地方。汀州商會只能偏安一隅做點兒小本買賣。但我們有的是錢,自汀州府首創的銀號你聽說過嗎?南京城也有我們商會的分館,北方各省都有我們刊印的年畫和連環畫銷售,我們有做大生意的魄力。”
聽到這兒。老者語氣平和了幾分:“就憑你們?”
沈溪問道:“閣下可有聽聞福州的宋當家?”
一句話,讓老者臉色變了變,這說明,他是知道宋喜兒這個女人的。
照理說,一個身在京城有著官方背景的人。不太可能知悉遠在幾千里外福州城里的地頭蛇。
沈溪其實也是出言加以試探,在見到老者的臉色后,心里終于把整件事情串聯起來。
引線,都在玉娘身上。
事情的源頭,可追朔到馬文升對西北用兵,朝廷缺糧,弘治皇帝派劉大夏去宣府治理軍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