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想了想,這招狠毒啊!
督撫衙門查封廣東鹽課提舉司私販的官鹽,是在百姓的眾目睽睽之下進行的,證據確鑿,連三司衙門都未曾反駁,此事已經如實上奏。
當時三司給鹽場找到的開脫理由,是鹽課提舉司私自印刷鹽引,強迫鹽場放鹽。鹽場有責,但把罪責都歸到鹽課提舉司,純屬壯士斷腕的無奈之舉。
沈溪就拿這件事做文章,鹽課提舉司大批販賣官鹽被抓了現行,鹽場又不肯放鹽,我就說鹽場因為被假冒的鹽引提走大批官鹽,所以才會出現“缺鹽”的狀況!
我現在變私鹽為官鹽,只是解決地方“缺鹽”的問題,為的是黎明百姓的利益,也是為朝廷爭取到合理而合法的收入。
否則課稅收不上來,影響朝政就不妥了!
唐寅暗忖:“環環相扣啊,這是拿布政使司和府縣衙門與鹽場的陰謀作反擊……我怎就沒想到呢?”
沈溪繼續說道:“既然私鹽可變官鹽,百姓有了鹽引,便可自行煮鹽。畢竟明文規定,若無鹽引而煮鹽者,一律以私鹽論處,但現在有了鹽引,自然煮出來的都算是官鹽。退一步講,就算百姓無法煮鹽,城外貨棧中,不存著大批從鹽場運出來的私鹽么?”
拿起書本,沈溪繼續悠哉悠哉地看了起來。
唐寅覺得自己的腦袋不夠用了。
誰說沒鹽的?督撫衙門之前查扣的鹽倉里,可有一包包精鹽,那些都是從鹽場里運出來的。
鹽的數量雖然不多,放到那些大鹽商手中,或許還不夠一次提的,可這次沈溪是把這些鹽轉給那些平均一戶才買二十斤鹽的普通百姓。
貨棧里的二十斤鹽,就能換取一戶百姓去鹽場鬧事。
看似一斤鹽給補二錢銀子的稅,好像督撫衙門虧了,可問題是督撫衙門所用的鹽,根本是沈溪空手套白狼得來的,沈溪等于是把城外貨倉的鹽給“折現”,一斤鹽凈賺十三文。
唐寅苦笑:“沈中丞,您這是……您這是讓地方衙門和鹽場的人無活路啊。”
沈溪道:“聽伯虎兄的意思,是替他們申冤?”
唐寅笑著拱拱手:“在下并無此意,只是覺得沈大人此招高明之至,但尚有瑕疵。卻說,您把鹽引賣出去,始終是賣一張少一張,這到頭來不是要一小引虧二錢銀子?”
沈溪這次總算是對唐寅“刮目相看”,心說你唐大才子居然也開始算起小賬來,難得啊。
售出城外貨棧貯藏的鹽,看起來一斤凈賺十三文,但沈溪手頭上的鹽引數量是一定的,賣一張少一張的話,那沈溪是要付本錢的。
沈溪滿意點頭,笑道:“伯虎兄所說不差,但伯虎兄忽略了一個問題,若百姓從鹽場提鹽,鹽引落到鹽場手中,隨后鹽場會發給勘合證明,而鹽場搜集齊全鹽引后匯總交給朝廷,由朝廷調撥錢糧補充灶戶開銷。但若百姓是從城外貨倉提鹽,或者自行煮鹽,鹽引到最后,只會落入督撫衙門。”
這下唐寅無話可說了。
百姓從哪兒提取鹽,就會把鹽引交到誰手里,再用勘合證明轉運地方,可廣州百姓的鹽不是用來賣的,是自己吃的,用不著外運,因此那些勘合證明也就用不上了。
鹽引賣給百姓,百姓拿著鹽引去鹽場鬧事,鹽場不放鹽,百姓可以拿著鹽引到城外貨倉提鹽,或者自行煮鹽,鹽引兜兜轉轉又回到督撫衙門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