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見錢寧懼怕,以嘲弄的語氣道:“以你現在的身份地位,只有別人怕你,哪里有你怕別人的道理?別窩窩囊囊的,咱家是為你著想,若事情辦不好,無法在陛下面前邀寵,損害的可是你的利益。”
“這件事咱家就交給你辦理了,月底前,你若不能將田宅收上來,咱家便去跟陛下說,換個人當差!”
錢寧張了張嘴,沒料到劉瑾對自己如此苛刻,隨即他意識到,如今自己得到皇帝寵信,已經引起劉瑾的警惕和疑慮。
想到劉瑾司禮監掌印太監之位無人取代,錢寧暗自慶幸:“幸虧我一直對劉公公卑躬屈膝,若對他的態度稍微怠慢,指不定會如何打壓我。以后可要小心些,若被他算計,我怕是連小命都沒了。”
錢寧一向對劉瑾言聽計從,不過現在發現劉瑾似乎只是把他當做予取予奪的奴才,也就打定主意事事都要留后手,他是聰明人,知道大丈夫能伸能縮,表面上唯唯諾諾,但實則已經有自立之心。
……
……
正月十二,錢寧出京大肆抄沒田宅。
京城周邊的地主,只要沒有交稅且無大的背景,一律被錢寧查扣,在有內行廠、西廠和錦衣衛支持下,再有順天府為虎作倀,十二團營出兵助陣,錢寧只用了三天時間,就收上來一千多頃土地。
相比于京城周邊田畝數量,這一千多頃土地其實算不得什么,但造成的恐慌卻迅速蔓延,導致京師士紳人人自危,隨時可能引發民變。
戶部發現事情不妥后,馬上上奏,六科和都察院的御史言官紛紛上書,謝遷原本不打算管,但聽說朝中群情激奮,民間怨聲載道,再加上謝遷已經知道劉瑾徹查京城周邊稅畝的目的是為謀私利,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上元節后的第一次朝議,也就是正月十七午朝,謝遷開始向劉瑾發難。
新年期間朱厚照可說醉生夢死,今天頭腦剛剛清醒些上朝,并沒打算在奉天殿停留太久,就在他打著哈欠草草應對群臣奏稟時,謝遷出列,把問題提出來。
朱厚照壓根兒就不記得劉瑾跟自己說過清查京城周邊土地稅畝之事,他好奇看著侍立一旁的劉瑾,問道:
“劉公公,到底怎么回事?謝閣老說朝中有人借著清查京城稅畝一事中飽私囊,不會就是你吧?”
劉瑾心中破口大罵謝遷老匹夫,但他早就想好對策,恭敬地道:“陛下,老奴所查,京師周邊田地十之五六不交稅,以至于近年來國庫空虛。而且照目前的趨勢,京師周邊稅畝數量正在逐年減少,一旦土地完全落入士紳之手,則國庫再無收入,國將不國……”
朱厚照喜歡思考問題,聽到劉瑾奏稟,不由皺眉:“那是為何?”
劉瑾看著謝遷,道:“陛下不妨問問謝閣老是怎么回事……”
朱厚照抬頭看著謝遷,好奇地問道:“謝閣老,劉公公所言是否屬實?”
這問題真把謝遷給難住了。
以謝遷所知,士紳為避稅可說無所不用其極。
此時不管是地主還是自耕農,在沒有一條鞭法的情況下,田賦、徭役和其他雜征繁多,負擔極重。
士紳階層可以免稅,那些跟士紳攀上關系之人,可以通過依附士紳名下而不用交稅,這使得稅收重擔主要落在少數地主和自耕農身上。一旦作為壓榨對象的地主和自耕農名下的土地為士紳兼并,國庫自然再也收不到稅,因為士紳是免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