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一句話,中間連個停頓都沒有,話說出來,朱厚照一愣,隨即旁邊劉瑾的臉色就變了。
雖然劉瑾當政有些日子了,而且擅權后朝中非議頗多,但即便之前有人想參奏劉瑾,也都是借題發揮,沒有敢直接說要把劉瑾拉下馬來,與其正面對抗。
這次許進就不一樣了,不以朝事來攻訐,而直接把矛頭對準劉瑾,等許進將奏本拿出來,劉瑾有些慌神,畢竟被人當眾彈劾,還是出自吏部尚書的奏請,讓他頓時感覺壓力大增。
這種壓力主要來自于事前沒有任何準備。
朱厚照側目瞄了劉瑾一眼,這才頷首道:“許尚書,你參奏劉公公一事朕已知曉,他身為司禮監掌印,跟你好像沒太多接觸,礙著你什么事了?”
言語間,朱厚照對劉瑾多有偏袒,讓許進感覺這次彈劾沒那么容易,但他還是硬著頭皮奏稟:
“回陛下,劉瑾掌司禮監后,專橫跋扈,屢屢斥責朝臣,以司禮監之名而不行司禮監之責,三番五次干涉朝政,是為僭越。”
要參奏劉瑾,必須要有正當的理由,許進開始給劉瑾羅列罪狀。
什么樣的罪狀最大?當然涉及到忤逆和不守本分冒用皇權,許進已經想明白了,那些賣官鬻爵之事,說是劉瑾干的,但朱厚照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并不怎么在意,如果拿這些事彈劾劉瑾,效果不會很明顯。
謝遷也深知這個道理,所以他知道劉瑾賣官鬻爵時,仍舊保持不管不問,因為這件事追究下去的結果,會將皇帝牽連出來。
謝遷瞅了許進一眼,心道:“你許老兒還算有見識,知道從劉瑾僭越來奏事,或許事情有那么一丁點兒機會。”
就算謝遷認同許進的做法,也沒打算跟進,而是在旁隔岸觀火。
果然,當許進說到劉瑾干涉朝政斥責大臣時,朱厚照臉色不悅,心說你劉瑾不過是個太監,幫我做事,結果你對我的大臣呼呼呵呵,還干涉朝政,那到底誰才是皇帝?
朱厚照問道:“劉公公,許尚書參奏你的事情,可屬實啊?”
劉瑾聽皇帝語氣中沒太多斥責之意,也就放下心來,恭恭敬敬道:“回陛下,老奴的確做了一些稍微僭越之事……”
如此坦誠的回答,別說許進沒想到,在場沒一人能猜出來。
朱厚照聽到這話,微微一愣,隨即繼續問道:“你為何要僭越斥責朝臣,甚至干涉朝政?”
劉瑾顯得很冤枉:“陛下,老奴本就掌司禮監,朝中大小事務都得過問一下,奏章主要還是三位閣老票擬,老奴只是盡自己的本分,若有什么事老奴不明白,總該問問有司衙門,有那做不好的,老奴難免話說重了些,若是那些個大人覺得老奴多嘴了,老奴在這里道歉便是。”
聽到劉瑾的話,在場大臣想一頭撞死的不少。
許進、謝遷等人紛紛想:“劉瑾好生狡猾,也不狡賴,上來便跟皇帝認罪,然后顯得多么無辜,甚至表示會給朝臣認錯,如此坦誠的態度,換了哪個皇帝也不會多加懲罰。”
朱厚照就好像在跟劉瑾唱雙簧,點頭道:“如此說來,你做事倒無不妥,如果只是說重了幾句話,或者過問了事情,算不上什么過錯,朕不會斥責你。許尚書,如果你因此而彈劾劉公公,那就讓他跟你認個錯,這件事就此了結吧。”
說完,朱厚照又打算起身走人。
許進趕緊追述:“陛下,劉瑾在朝中喝斥大臣,甚至肆意謾罵,天下間生出以陛下為坐皇帝、以劉瑾為立皇帝之論,長此以往,怕是有人要謀朝篡位。”
朱厚照聽到這話,眨了眨眼,屁股立即坐正,打量許進,正琢磨間,劉瑾那邊開始反駁了。
劉瑾之前還顯得恭謹有加,此時卻怒氣沖沖地指著許進,破口大罵:“許尚書,咱家敬重你是老臣,對大明社稷兢兢業業不敢有廢,才對你認錯,奈何你咄咄逼人,居然以無稽之談擾亂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