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道:“張老公爺,按照您的意思,我大明軍隊堅守不出,讓韃子在我大明邊境地區肆意橫行?若如此,那修筑城塞目的是為什么?難道就為等韃子來攻城,任其搗毀城池外那些民舍和良田,待來年朝廷撥款重建?”
在場一片安靜。
沒人愿意出來說話,因為張懋所言正是他們的真實想法。
任何時候,大明文武官員心中都在想如何防守,而朱厚照一向對堅壁清野的戰略不感冒,之前他便已呈現這種傾向,在場官員并不是不知道,所以當朱厚照生氣后,現場一面寂靜。
朱厚照站起身,打量在場官員,問道:“怎么,讓你們來參議軍機,得出的結論就是堅守不出,等著韃子自行撤兵?”
張懋不知該怎么面對眼前發狠耍潑的小皇帝,他發現這位主子脾性比他之前經歷的那些個皇帝都要難纏,尤其涉及軍略,簡直跟個戰爭狂人一般讓人無奈。
朱厚照冷聲道:“算了,朕不奢求你們都跟沈尚書一樣,對于軍事有真知灼見!沈尚書,朕今天不想聽太多廢話,不如由你來分析一下戰局,朕想聽到一個正確答案!”
張懋斜眼打量沈溪,發現這個原本應該趾高氣揚的年輕人此時神色非常謹慎。
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沈溪身上,他們都想知道這位兵部尚書能否說出令大家信服的“真知灼見”來。
沈溪當即行禮:“以臣看來,張老公爺所提堅壁清野的戰略實為上策!”
“嘶……”
朱厚照滿心期待,誰想卻聽到沈溪說出這么一番話來,自然非常不滿,他吸了口氣,不知該如何駁斥。
話是他讓說的,還點名讓沈溪說,現在沈溪只是隨著張懋的話補充了個“堅壁清野”,實在讓人無語。
張延齡見這架勢,不由帶著幾分幸災樂禍,問道:“沈尚書,堅壁清野?那你就是贊同英國公所說戰略咯?”
沈溪微微行禮:“九邊之地,除宣府、大同一線,其余之地自然要堅壁清野,概因其非韃靼入侵主要目標,只要守住城塞,韃靼犯邊人馬便會自動停住進攻步伐!”
“但宣大一線,朝廷既已派兵部王守仁和監軍太監劉瑾前往,自然不能固守城池,待賊軍自行撤去……”
朱厚照握緊拳頭:“朕就知道沈尚書絕不會贊同龜縮死守的戰術,那宣府和大同這場仗怎么打?!”
聽說要打仗,朱厚照的氣勢又起來了,就好像他會親自上戰場一樣。
沈溪移步到北面墻壁前,對著上方懸掛的軍事地圖,拿起根竹棍,指著宣府的位置,朗聲道:
“韃靼犯境兵馬以達延部中軍為主,主攻方向跟三年前相同,以張家口堡和宣府為重心,此番韃靼并無包抄后路人馬從延綏過來,也就是說,這場戰事,只要能在張家口堡至宣府一線將達延部主力瓦解便可!”
張延齡道:“三萬韃子,還是韃子中最精銳的力量,說瓦解就瓦解,你當大明將士是神仙么?”
朱厚照聽了很不滿,反問道:“國舅,你難道忘了三年前,韃子十萬大軍,不一樣土崩瓦解?那時沈尚書可在前線親自領兵,你這么說,便是對先皇認定的功績有懷疑?既如此,你出來說個所以然!”
張延齡終于知道朱厚照對沈溪的偏袒到了什么地步。但凡質疑沈溪的聲音,不用沈溪自己出解釋,朱厚照就會先給駁回去。
張延齡漲紅著臉,無言以對,在張鶴齡嚴厲的目光示意下,只能憋屈地坐下,郁悶地生氣。
沈溪道:“若是利用傳統戰略,想在張家口堡至宣府一線將韃子數萬騎兵擊敗,有些不太現實。”
“但如今韃靼內部出現紛爭,蒙古國師亦思馬因所部跟達延汗部不和,已為達延部驅逐,一路向西,若是可以利用草原民族內部矛盾,分化離間,利用亦思馬因部偷襲王庭,或許此戰可輕松獲勝!”
朱厚照瞪大眼睛:“沈先生,你這么說是否太過曲折離奇?還要利用韃靼國師的人馬?誰知道這些人到底能否幫上大明的忙?再者說了,就算能利用,一去一回需要太長時間,而現在宣府戰事卻是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