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遷撂下話來,旁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時間進退兩難。
想走的人有之,留下來想支持謝遷到底的人有之,但總的來說想走的人占據大多數。
但這會兒需要一個人出來帶頭,焦芳正好承擔這個任務,向謝遷一拱手,道:“于喬,你既然執意留下來面圣,老朽不會阻攔,但老朽年老體弱,在這寒風下身子骨有些撐不住了,就此告辭。”
“焦大學士,您這……”王鏊出面阻攔,他知道焦芳這一走,很多人都會跟著一起,就算他自己也是想走的那個,但王鏊不想跟謝遷起沖突,內閣也就此分裂。
但焦芳根本不聽王鏊勸說,直接轉身離去。
焦芳這一走,剩下的人站不住了……若是大家伙兒都在一起喝西北風,或許他們還不想做出頭鳥而堅持下去,但現在已經有人做了榜樣,且是德高望重的焦芳,心底便覺得自己不應再在這個地方受苦。
先是站在后面官位較低自覺不起眼的人悄悄離開,接下來便是在閹黨和文官集團中來回搖擺的人覺得多自己一個不多少自己一個不少,跟著選擇了退卻。最后是那些身體實在撐不住的老臣以及吃不了苦的清貴翰林……
等謝遷再睜開眼時,不過一炷香工夫,在場官員已走了六七成。
謝遷不加理會,又閉上眼,很快半個時辰過去,乾清宮外剩下的官員已寥寥無幾,而他身邊那些老家伙一個都沒留下,連王鏊都走了。
謝遷這才記起,之前王鏊跟曾他打過招呼說是回內閣處理事務,當時他心煩意亂沒怎么在意。
“這些人,說起跟閹黨相斗時,一個個慷慨激昂,顯得自己多有骨氣……怎么這會兒變得跟慫包一樣?”
謝遷心里不爽,環顧一周,發現留下的人實在不多,自己的兒子在遠處孤零零站著,翰林院那幫年輕人基本沒留下來的。好在梁儲和楊廷和沒走,謝遷再看看身后,沈溪還在那兒站著,繼續閉目養神。
“謝閣老,時候不早,陛下今日可會回宮?”楊廷和過來問了一句。
謝遷臉色漆黑,不知該如何回答楊廷和這個問題,過了一會兒才語氣不善地回道:“先等等,若宮門關閉時陛下依然不現身,便一起離開罷!”
楊廷和與梁儲對視一眼,均未多言,顯然此時他們也有些不耐煩了,跟謝遷在乾清宮門口頂著凜冽的北風罰站,就像是跟自己過意不去。
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謝遷方才沮喪地說道:“今日恐怕見不到陛下了!”
楊廷和行禮:“閣老,陛下應該是在宮外豹房,恐怕短時間內不會返回皇宮來。面圣之事等回去再行商議,這么無限期地等下去不是個辦法……就此告辭了!”
楊廷和跟梁儲向謝遷行禮后恭敬離開。
兩個內閣中堅力量走后,謝遷形單影只,他忍不住看了沈溪一眼,總覺得這小子已經睡著了。
謝遷黑著臉問道:“之厚,你為何不走?”
問了一句,沈溪沒有作答,謝遷接著又問一句。
沈溪睜開眼,打量謝遷,神色淡然:“年老體邁或者身體不好實在撐不住,自然有理由離開,我身體健康,在場這么多人之中又數我年紀最輕,有什么理由走?”
謝遷見沈溪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不由怒從心頭起,大喝道:“沒人阻礙你,想走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