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馬上意識到自己失言,不再說什么,低下頭思索,二人腳步因此放慢許多。
半晌后,張永才問道:“若是陛下問及謝閣老,您覺得在咱家和張苑之間,誰人更合適?”
謝遷臉上帶著老奸巨猾的笑容,“張公公覺得呢?”
張苑搖頭苦笑:“謝閣老這不是為難咱家嗎?咱家豈能猜測您老心中所想?或許謝閣老屬意張苑?”
謝遷道:“莫說陛下未問老夫,就算問了,老夫的意見始終如一,兩位張公公均未達到司禮監掌印的標準,老夫本想舉薦蕭敬蕭公公,這件事老夫之前便跟你說過……”
“這不是陛下沒提蕭公公作為人選嗎?”張永顯得很尷尬。
謝遷搖頭道:“既然沒提,那老夫的意見便是保持中立,誰都不支持!”
……
……
謝遷見張太后,所說之事,無非是介紹朝中清除劉瑾以及閹黨后的情況。
張太后人在深宮,對外面的事情不甚了解,而謝遷又是張太后心目中最信任的大臣,很多張永不能解釋清楚的事情,需要謝遷來解答。
永壽宮內,張太后坐在暖座上,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威嚴面對謝遷。
張太后身后的屏風后面,還有宮里另外一位貴人,這位貴人從入宮開始就近乎被人遺忘,正是大明朝最沒地位的皇后,到如今仍舊未跟朱厚照合巹的夏皇后。
等謝遷把大致情況一說,張太后道:“原來劉瑾做了這么多壞事,本宮原本還以為他是個忠臣呢。”
謝遷很想說,太后娘娘從哪里看出劉瑾是個忠臣?
但想到之前皇室對劉瑾的信任,謝遷不再多言,他很清楚,張太后雖然沒多少才學和能力,但見識絕不比他差,這是個懂得明哲保身的女人,從弘治皇帝到如今的正德皇帝,張太后都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而張家也得到皇室優待,這跟張太后識趣不無關系。
張太后分明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張太后道:“這件事是由謝先生和沈尚書兩位卿家做的吧?沈尚書在先皇時,就已是朝中股肱之臣,現在皇兒對他的信任日盛,謝先生平時得多教導一下,年輕氣盛,或許會做一些錯事。”
言語間,張太后帶著某種暗示。
謝遷是聰明人,大概明白張太后的弦外之音,或許張太后問處置閹黨的事情屬其次,主要是想提醒他什么。
謝遷恭敬地道:“太后娘娘提點的是,老臣必定會好好教導沈之厚,他入朝沒幾年,只是因為做成幾件大事,而得先皇和當今陛下的信任,他在領兵打仗上,或許有一定才能,但在處置朝事上,則顯得操之過急……”
張太后笑了笑,頷首道:“有謝先生提點沈尚書,哀家不會太擔心……哦對了,謝先生有時間的話,多去壽寧侯府和建昌侯府走走,哀家這兩位弟弟,平時都很仰慕謝先生的才學,你們同為朝廷肱骨重臣,應該多走動一些才是。”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謝遷再愚鈍也明白過來,張太后其實是想提醒他,讓沈溪老實一點,別損害張氏外戚的利益。之前要一致對外共抗閹黨,現在閹黨被掃除,外戚跟文官間的矛盾,也上升為朝廷的主要矛盾。
謝遷心想:“太后這時候召我來說這話,正合時宜,說明太后心里敞亮,知道朝中發生了什么,人在深宮也沒說對外完全封閉。”
“老朽有時間自然會去拜見兩位國舅。”謝遷言語間很客氣。
無論謝遷心里有多厭惡張鶴齡和張延齡兩兄弟,但有一點不能否認,那就是他很欣賞張太后,以前張太后經常出手幫忙,謝遷知恩圖報,心里拎得清皇宮里有個太后支持自己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