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城道:“……大人,今日前來赴宴的商會中人,基本在各商會都能說得上話,他們基本都是得到消息后,星夜兼程,于年底時抵達京城。”
沈溪點了點頭,沒有就坐,跟在場的商會代表一樣站著。
那些商賈見沈溪原本都應該下跪,但沈溪卻免了他們的大禮,當然他也不會不顧身份貿然還禮,不管怎么說民是民,官是官,尊卑貴賤還是存在的,這些商賈就算見到個知縣也要磕頭。
等差不多把各地商賈代表都見過后,沈溪算了下,江南來的商會中人最多,而江北商會則相對較少,其中又以京師周邊商會居多,河南、山東等地商會也都派了代表,但數量就少多了。
至于后來大行其道的徽商、晉商等組織,如今尚處于萌芽狀態,未形成體系,在京城內也無分支。
沈溪先讓各地商賈坐下來,他作為在場地位最高之人,做了開場白。
“……諸位都是我大明最優秀的商賈,往來于各地,以低買高賣為營生手段,想必諸位家底都很殷實。”
沈溪說話的方式,讓在場的人很不適應,一來他不擺官架子,說話不拘泥于文言文,一口大白話讓所有人能聽得懂,一來就單刀直入,直指問題核心。
宋小城當著在場所有人的面,作為代表發言:“大人,我等也是賺個辛苦錢,談不上家底殷實。”
沈溪道:“諸位不要以為本官高不可攀,說起來,本官也是商賈出身,對諸位經營的手段多有了解。”
在場商賈都面面相覷,文官都以經商為恥,而眼前這位朝中顯貴居然公開承認自己商人家庭出身,無異于自貶身價……雖然沈溪出身汀州商會之事本身不是什么秘密,就連當今皇帝都知道。
沈溪笑了笑,道:“以商會為基礎,各地商貿都有一定發展,對于各地貨物互通有無,百姓生活富足,以及地方安定都大有幫助,所以朝廷不反對經商,甚至大加鼓勵,只是地方官府為求私欲,對營商者多有為難,查扣錢財、貨物等事時有發生,當初本官尚未中舉前,也曾經歷過……”
沈溪的話,簡直說到與會商賈的心坎兒里去了。
商人被敲詐勒索屬于家常便飯,莫說官府了,就算地方宗族私設的民團,也都會設卡對他們進行盤剝,官路上對商人征稅的項目可不單純只有朝廷所設稅務衙門。
而且從來沒人為商賈申冤,很多商賈為求少交稅,只能走一些荒僻的山路,連官道都不敢走。
遇不到設卡的還好,一旦遇上,可能就血本無歸。
雖然沈溪所言切中要害,但這些商賈還是不太把工商稅改革以及主動納捐的事情當回事。
地方官府盯著我們的荷包,難道你沈尚書看重的就不是我們的荷包了?
甚至你這個官更大,更貪婪,現在你要籌措軍費打仗,那可是個無底洞,如果由我們這些商賈來養兵的話,有多少銀子也不夠往里填的。
沈溪看在場的人神色不太對,便知道事情沒想象那么容易……要這些人出血,要么用強迫威逼的手段,要么以利益交換。
沈溪道:“本官不想跟諸位兜圈子,朝廷今年要對草原開戰,缺少糧食物資,朝廷不能拿出那么多錢糧支撐戰事,只能請諸位幫忙。”
一位山東籍的商賈起身行禮:“沈大人,不是我們不肯相幫,實在力不能及,這年景買賣不好做,您不是也知道我們面臨的實際困難?”
在這種場合出來說話需要勇氣,尤其是說一些掉鏈子的話,這名商賈被很多人注視,一些人甚至暗中嘆氣,覺得這位要倒大霉了。
沈溪打量一眼,這位山東籍的商賈年約四十來歲,八字胡,看上去一臉精明。
沈溪道:“朝廷不會白用人,諸位有什么訴求,可以當著本官的面訴說,若本官能做主,在這里就可答應下來,若本官不能做主,回頭便去請示陛下,由陛下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