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九,夜。
巴圖蒙克開完汗部大會,揮退左右,獨自留在中軍大帳內,黯然神傷。
一直到二更時分,巴圖蒙克長子圖魯博羅特一邊咳嗽一邊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巴圖蒙克見到大兒子,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一邊轉過身背對門口方向,一邊用手擦去眼角的淚痕。
“……父汗,現在外面傳言四起,說父汗違背諾言,明明對天盟誓不屠殺主動投靠的部族,現在卻恣意屠戮敕勒川地區的牧民,必會帶來惡果。”
除了圖魯博羅特外,沒人可以這么指責達延汗,也是因為巴圖蒙克對滿都海哈屯誕下的幾個兒子非常信任,尤其是對圖魯博羅特親睞有加,因為按照蒙古長子繼承制傳統,未來會由圖魯博羅特繼承他的汗位。
巴圖蒙克沒有回頭,厲聲喝道:“這些部族曾依附永謝布部,算是亦不剌的半個幫兇,現在亦不剌帶領族人遷走,他們想占據這塊肥沃的牧場,再談歸附之事,實屬狼子野心……此等人見異思遷,根本沒有忠誠可言,一旦我們撤兵他們絕不會誠心投效,我為何要留著他們?”
圖魯博羅特解釋道:“但罪魁禍首始終是亦不剌,還有那個明軍將領。”
突然間巴圖蒙克沉默了,營帳內安靜得可怕。
過了許久,巴圖蒙克轉過身來,眼睛顯得異常深邃,一種恐怖的力量在他身體周圍凝結。
巴圖蒙克一字一句地說:“誰做的惡,必須由其本人承擔,亦不剌也好,沈溪也罷,他們的下場只有一個,死……明朝皇帝已不可能出兵援助,如果不趁機除掉沈溪,他會阻撓我統一草原的大業!不過圖魯,你弟弟死了,難道你不傷心?”
圖魯博羅特突然意識到,達延汗對他產生了懷疑。
眾所周知,巴圖蒙克今年三十八,他這些兒子年歲普遍不大,三兒子如今不過十七,真正能跟圖魯博羅特爭奪繼承權的只有二兒子烏魯斯博羅特,從達延汗敕封烏魯斯博羅特為濟農這一尊崇的身份,更改繼承人并不是不可能。
但如今隨著烏魯斯博羅特被殺,圖魯博羅特作為達延汗長子,繼承權變得前所未有的穩固。
圖魯博羅特趕忙為自己解釋:“孩兒自然傷心,但不會表現出來,孩兒會化悲憤為力量,替弟弟討回公道……父汗可以委命我為先鋒,讓我親手解決那個萬惡的明軍將領,為烏魯斯報仇!”
巴圖蒙克盡管對長子有所懷疑,但最后還是斷然搖頭:“你弟弟之死已無可挽回,我不想再因一些變故失去你這個長子,帶兵尾隨明軍之事,我會交給旁人!”
……
……
六月十二,延綏再次得到圣旨,朱厚照仍舊下令三邊需要調兵五萬往宣府,并且強調不得有任何拖延,王瓊非常為難。
也就在當天,他收到來自北方的斥候傳回的消息,這也是開戰后第一次得到沈溪所部的訊息。
王瓊不敢有絲毫怠慢,趕緊去向謝遷“求教”,在這節骨眼兒上,他寧可把決定權交給謝遷,這樣即便事后出了問題,他也會是文官集團力保的對象。謝遷再怎么專橫跋扈,也沒到推卸責任的地步,所以只要謝遷決定的事情,事后不可能會遷怒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