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怒之下,朱厚照根本不顧儀態,怒氣滿盈卻不知該如何發泄,因為眼前的事情實在是太打擊人,又太過荒誕不羈,韃靼人只是靠一些散兵游勇就把他騙得團團轉,又在他眼皮子底下打了勝仗,韃靼人撤兵后他依然懵然未知,還把各處人馬調集過來要搞什么大決戰。
“陛下息怒。”
張苑率先跪下來,其余文官武將也趕忙跪下。
這會兒終于到了分攤責任的時候,下一步就是要被問罪,每個人雖然都在感慨這件事,但同時也在為自己的遭遇而發愁,就算本身關系不大的,也會想到皇帝會因此而遷怒到很多人身上。
朱厚照根本不想去看張苑,到現在這個地步他終于知道誰是有能力的,誰又是在渾水摸魚裝大頭,他看著陸完道:“陸卿家,你之前分析韃子有可能撤兵,不幸真被你言中了,不過現在基本確定韃子是在宣府裝腔作勢,他們真正的目的……還是要集結所有兵馬跟沈先生一戰,你看……”
陸完心想,這會兒終于想起我來了?之前我進言的時候,是誰對我說的話完全不予采信?
陸完正色道:“陛下,如今各路人馬都無法馳援沈尚書所部,應該優先確保沈尚書能平安返回延綏鎮才是……只要沈尚書這路人馬安然無恙,此戰尚可以從長計議。”
朱厚照好像聽到什么至理名言一般,一拍大腿道:“正該如此,趕緊派人去通知延綏,讓他們務必要確保沈先生能平安帶兵回延綏,這一仗暫時不忙打,等朕統率人馬抵達延綏后,再開戰也不遲!”
聽到朱厚照的話,在場很多人不由發出感慨,皇帝完全不懂軍事,到此時仍舊在瞎下命令。
陸完繼續道:“陛下,以微臣看來,即便沈尚書能平安抵達延綏,今年也不宜再開戰,如今已經馬上到七月,再開戰的話很可能要持續到十月之后,那時西北冰天雪地,將士恐怕無法承受。再者,韃靼此番若追襲沈尚書所部不成,定會撤兵,遠遁大漠深處,今年再想與之主力決戰……又會難上加難。”
張苑呵斥道:“陸侍郎,你怎么老在陛下面前拆臺?陛下乃真龍天子,想開戰就開戰!”
“你個狗東西閉嘴,沒聽到是朕讓陸侍郎進言?”朱厚照對太監根本就缺乏尊重,此時他心中氣惱不已,不接受是自己戰略失當,第一個遷怒的對象就是張苑,他開口罵人說話非常難聽,讓張苑聽到后第一感覺是朱厚照想宰了他泄憤。
朱厚照繼續對陸完道:“這些都是后話,暫時先不論韃子戰略安排如何,不知陸侍郎有何良策,能保證沈先生平安回延綏?”
陸完神色間顯得非常為難:“臣并不知延綏是如何上奏的。”
朱厚照這才想起,傳信之人只是當眾把沈溪所部將要抵達延綏的事情說出來,細節完全沒提,當即拿起王瓊的奏疏遞給陸完,言辭懇切道:“陸卿家你先看看,還有王侍郎和王卿家也過來瞧瞧,一同幫朕參謀一下。”
此時的朱厚照顯得異常無助,即便他是皇帝,也感覺到自己犯下大錯,這會兒把所有希望完全寄托在眼前這些文臣身上,至于武將和太監他一個都不想信任,而麗妃也識相地退到一邊,不出來摻雜意見,以免被皇帝記恨,遭文官彈劾。
等陸完、王敞和王守仁三人把王瓊的奏報看過,簡單商議后,由陸完跟朱厚照做出最后的總結。
陸完道:“陛下,以延綏之意,之前從三邊抽調五萬人馬,導致內部防御空虛,此番又是韃靼十數萬大軍壓境,延綏不敢隨便出兵以免得延綏城塞有失而令神州遭劫。所以現如今只能靠沈尚書所部自己的力量……”
朱厚照先是傻眼,隨即疑惑地問道:“王瓊書信上是這個意思嗎?朕之前怎么沒看到?”
等奏疏再送還到朱厚照手上,朱厚照把后面那些疏忽的細節看清楚,本來就是深夜,再加上他之前看到關于沈溪所部即將到延綏的消息后便無心將后面內容看下去,便沒留意王瓊的訴苦。
顯然王瓊并沒有能力去馳援沈溪,并非只是謝遷不肯派兵這么簡單,在上奏之中,王瓊也就壓根兒沒提謝遷半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