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遷有著很高的政治智慧,從一些微小的細節便能看出未來朝廷格局變化,表面上似乎一切都風平浪靜,但在謝遷眼里卻是危機四伏。
回朝后,謝遷看出朝廷人心的變化,很多事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總結起來就是京城內似乎文官集團是以他馬首是瞻,但其實內部格局已發生劇烈變化,有人傾向于沈溪,有人則倒向楊廷和,謀求自身更好的發展。
謝遷被發配至延綏,看起來是朱厚照胡作非為,但其實這清楚地表明了一個信號,那就是正德皇帝并不認可謝遷文官集團領袖的地位,這也意味著謝遷很可能在未來不久退位讓賢,至于是梁儲還是楊廷和來繼任首輔,對于朝臣們來說區別都不大。
謝遷沒有去文淵閣,那里現在只有梁儲一個人在辦公,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打下手的翰林,去了他也不知該做些什么好,根本就無法靜下心去查閱奏疏。
他現在需要做的,是在皇帝回京前先布好局,然后等待形勢變化。
寫信給沈溪當然要做,還有便是給楊廷和去信,讓一切變得緩和起來,不能讓文官內部出現大的矛盾。
本來謝遷對沈溪的意見很大,但在發現文官內部紛爭居然有轉移擴大傾向時,謝遷不想讓情況惡化。
謝遷回到自己位于長安街的小院,將事情處置好,等他擱下筆時,心中的失落更甚,恰好此時下人進來通稟:“大人,吏部何尚書到了。”
“嗯。”
謝遷將寫好的東西收拾妥當,這才起身出門迎接。
剛來到院子里,就見何鑒已經進了大門,何鑒本來臉上還帶著一抹笑容,但見謝遷神色陰郁,臉上的笑容也不由淡了下去。
簡單的寒暄過后,何鑒更察覺謝遷有心事。
進了房間,何鑒問及,謝遷才大致將自己去見張太后的事說了一遍,涉及他跟張太后的對話,則基本上是一語帶過。
何鑒有些驚訝地問道:“介夫跟壽寧侯一起去紫荊關迎駕的事情,于喬你竟提前不知?”
謝遷微微點頭:“正是事后知曉此事,我才急急忙忙去了一趟內閣,后來又去見了太后。現在朝廷事情太過繁雜,總感覺抓不到頭緒,但其實不過只有之厚跟應寧不在罷了,卻似乎什么事情都要操心。”
何鑒嘆道:“那是因為我沒有出來幫你,再則禮部那邊的事情也懸著,陛下不回朝,司禮監的差事又沒人支應,這不處處都需要你來操心么?”
謝遷沒說什么,望著何鑒道:“那你來作何?只是過問介夫去紫荊關之事?”
何鑒湊上前,神神秘秘地道:“這不,剛得知朝中有人參劾張家人,想來問問你的意見。按照參劾奏本所提,外戚兄弟仗著掌管京畿防務,又做了許多為非作歹之事,在城外強占大量民田,城內許多商賈的商鋪也因戰時管制被其大批沒收,連倉庫都被一并給端了……總歸他們斂財巨大,天怒人怨啊。”
謝遷直皺眉,顯然是不想聽到張氏外戚的斑斑劣跡,本來謝遷就因為張太后的態度轉變而郁郁寡歡,現在掉過頭就讓他去針對張太后及其家族,他做不出來。
謝遷道:“這種事,多為道聽途說罷了,不可能有什么真憑實據!”
何鑒笑了笑,搖頭道:“未必沒有,一切就要看朝廷是否有心查證了……估摸這參劾的奏本冒出來,也是因為于喬你回到京城,言官們知道有人做主,加之要不了多久陛下也要回來了,或許可以制止張氏外戚違法亂紀肆無忌憚的囂張氣焰。”
“除此之外,吏部這邊能做的事情太少,我這次來只是跟你帶個話,免得回頭被問及不知該如何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