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基本都是沈溪和顏悅色,讓謝遷平和下來,或者將謝遷給氣走為止,但這次謝遷好像多了幾分忍耐力,先是瞪了沈溪一眼,接著冷聲道:“你覺得老夫污蔑你?”
沈溪搖搖頭:“或許在下一些行為方式,不為謝閣老還有朝中文臣接受,所以你們覺得我行事太過偏激,至于事情結果如何,其實謝閣老應該看到了,至少多年下來對大明有百利而無一害……在下面對如此一個皇帝,能做的其實僅限于此。”
謝遷冷靜下來說話,沈溪大概能夠理解是為何。
換作以前,謝遷總會拿出高高在上的姿態,每次都是先狠狠教訓一頓,然后一言不合甩袖就走。
或許是長久下來謝遷也發現,這會兒已經不再是內閣可以掌控百官的時代,沈溪的崛起意味著文官集團中出現極大的變數,他在沈溪面前必須要保持另外一種狀態,從威壓到商討,才能切實解決問題。
沈溪以往在謝遷面前表現出來的態度,就是非暴力不合作,不管你說什么,我就算是不接受也不會跟你吹胡子瞪眼,每次都是等你自己把話題給說絕了。
謝遷道:“難道換做先皇時,你做事態度便跟今日有所不同?”
沈溪微微攤手,道:“事在人為,在下行事風格向來如此,若按部就班,或許現如今也不過剛過九年考,最多能進入東宮為一席講官,經筵日是否能輪到在下這樣的后生還難說,這一切都要多謝閣老當初提攜。”
謝遷將桌上一個根本就沒有茶水的冷茶杯攥在手里,手上的青筋都能清楚看到,似乎是在強壓怒火。他瞪著沈溪道:“虧你還記得老夫當初對你的提攜?”
沈溪輕嘆道:“人非草木,在下當然記得謝閣老的知遇之恩,不過如今朝堂上,謝閣老應對皇上的方式,難道都是對的?每次遇到事情,謝閣老對陛下有幾分約束力?到如今經筵日講都還停輟,誰不想早些讓陛下回歸正途?但連太后都無能為力,我等是否還非要死守舊制而不知變通?”
“不需要你來教訓老夫!”謝遷又黑著臉道。
沈溪站起身來:“那在下只能說,其實謝閣老根本不必將在下當作敵人,因為在下從來沒想過跟謝閣老您作對,若您老要防止在下擅權的話,在下可以在年后繼續稱病,長久不出府門,這總該讓謝閣老您滿意了吧?”
沈溪站在那兒,用堅決的目光回應謝遷,好像是在跟謝遷對峙,謝遷也在看沈溪,二人目光在空中爭鋒。
過了半晌,謝遷開始服軟了,主動避開沈溪的目光:“老夫只是來找你問話,不必把事情扯到誰離開朝堂的地步,如你所言,這朝中缺不得你,兵部之事需要你擔著,至于吏部那邊……你好自為之吧!”
沈溪恭敬行禮:“那就多謝謝閣老理解了,在下于朝中當官年數不短,但其實留在京城的時間并不長,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希望謝閣老您能多提點。”
“哼哼!”
謝遷當然不會覺得沈溪的話有多少誠意,他想當然地認為沈溪只是在敷衍和恭維他。
雙方沒有再次撕破臉皮,他說了一點和善的話,沈溪回敬他幾句罷了。
沈溪道:“張苑回朝,以在下看來,不過是陛下要在朝中制造一種巧妙的平衡的方式,謝閣老切莫以為陛下只會胡鬧,或許某些方面,陛下的智慧要超過歷代君王。”
謝遷瞇眼打量沈溪,問道:“你是說豹房那個?”
在沈溪面前,謝遷絲毫不掩飾對朱厚照的輕視,按照君臣關系自然大為不妥,但換個角度,他倒是有資格這么說,畢竟朱厚照算是他學生的兒子,算是他孫子輩的人。
沈溪搖搖頭:“或許謝閣老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但這也只算是在下的一種體會,陛下畢竟已成長,謝閣老不能再將他當作是一個不懂事的少年。”
這次謝遷沒有直接否定沈溪的話,反而開始凝眉思索起來。半晌后,謝遷站起身道:“你的話,老夫記著了,但老夫還是要叮囑你一句,只要你在朝中按部就班,這朝事就會一切平順,若不然……”
說到一半謝遷就未再說下去。
“謝閣老,已到深夜,不妨在府中留宿一宿,明日再走也不遲。”沈溪見謝遷有要走的意思,不由起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