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場合,本來李興沒資格說話,這一開口,顯得非常突兀。
連朱厚照都忍不住往李興身上瞟了一眼,微微皺眉,好像在說,誰給你的權力為朕說話?
靳貴出面:“陛下,由內閣推選入閣候選人名單,一直就是傳統……請陛下斟酌謝閣老的意見。”
朱厚照道:“誰說入閣一定要由內閣商議好人選,先圈定一定范圍?朕是皇帝,朕說誰有資格誰才有資格……以前就算推選,也要先征得皇帝的同意……朕沒說錯吧?”
因為朱厚照的語氣突然變得強硬起來,在場之人自然覺得李興先前的插話出自皇帝的授意。
謝遷趕緊道:“老臣只是有一些意見跟陛下提出,絕無左右陛下決定的意思。老臣認為……”
“不必說了。”
朱厚照道,“謝老退出朝堂,朕非常惋惜,但朕考慮清楚了,謝老在朝中受了不少委屈,現在是時候回去頤養天年。謝老走后,按照規矩,內閣將由大學士梁儲接替首輔之位,楊大學士次之,至于靳大學士則排在第三順位。內閣暫時不增補新人,就這三位。”
謝遷聞言皺眉。
皇帝所說,除了不增補新人入閣外,其它基本跟他設想一致。
本來已符合預期,沒什么好爭的,但現皇帝突然做出決定,他反而會覺得可能是誰提前做過文章,當即看了神色淡然的沈溪一眼,懷疑是沈溪跟朱厚照提前打過招呼,以梁儲為首輔,打壓之前一段時間在朝中鋒芒畢露,并且對沈溪抱有濃重敵意的楊廷和。
謝遷緘默不言,在場誰都不敢隨便評價。
朱厚照環視在場之人一圈,問道:“諸位卿家對此可有意見?”
朱厚照不太適應這種自己說什么,別人都不反對的場面,他猶自記得剛登基那會兒,隨時隨地都有一堆人出來跟他唱反調,每次都逼得他撒潑耍橫,最后干脆用蠻不講理的方式直接定下來,拂袖而去。
現在就連謝遷這個老頑固對此都沒什么意見,非常出乎他的預料。
謝遷正在等周圍人發表意見,但此時卻無一人出來搶他的風頭。
你謝于喬馬上就要退出朝堂,這點面子我們還是要給的;再者,就連皇帝都完全按照規矩來,我們有何好爭的?
恰在此時,沈溪走出來。
“陛下,有關內閣首輔接任人選,臣認為應當放到朝議上決定,而不該此時定奪,否則有草率行事之嫌。”
“啊!?”
朱厚照聞言大吃一驚,當即用古怪的目光看向沈溪,好像在說:“朕可是幫沈先生你說話,打壓楊廷和……為何你要跳出來跟朕唱反調?”
謝遷這才反應過來應該如何反駁皇帝的觀點,當即道:“老臣附議,陛下剛回京師,此前朝廷經歷中原平亂、江南抗倭、江西平逆幾戰,論功請賞尚未結束,朝中一年多來積壓的公務也未得到妥善處理,不如等朝議時,將此事交眾臣商議。”
“臣等附議。”
謝遷發話了,旁邊楊一清、李鐩、靳貴趕緊附和。
朱厚照莫名生出一股怒火,板起臉來,冷聲道:“朕旅途勞頓,急需調養身體,最近幾天都沒精神舉行朝議,朝事懸而未決終歸不妥,不如今日論定。內閣首輔以梁大學士繼任……這事難道有爭議不成?”
這話出來,謝遷根本無法反駁。
他決意致仕歸田,上奏早到皇帝手里,現在皇帝回到京城定下此事,如此也就意味著他正式卸去了首輔之職。
既然他已退休,那皇帝指定次輔梁儲接過首輔之位,本就是順理成章之事,只是內閣變成三個人,甚至楊廷和在心灰意冷下決意退出朝堂,內閣可能還會再出空缺。
朱厚照道:“既然沒有爭議,為何問題要繼續擱置?朕的話,難道不好使嗎?”
李興趕緊道:“陛下英明,您的話便是圣旨,金口玉言,誰敢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