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偏黨而歸于蕩平,不以門戶分邪正”,是劉宗周四年前所上的《修正學以淑人心以培養國家元氣疏》中的話,言猶在耳,卻還是黨爭不斷。
而劉宗周三年后的自省,則更加言辭激烈,“吾黨與有罪焉”,“吾黨之罪,在宋人之上”,可謂深刻以極。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黃道周撫掌笑道:“據傳《大明論壇》乃圣上派人編撰,若如此,即可見圣意如何了。”
劉理順嘿然笑道:“黨爭之禍,其罪昭然。黨內亦有此深刻反省,不如其黨人又作何想?”
文震孟沉思不語,與他一樣陷入思索的,不乏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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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劉宗周府宅,蕺山先生把報紙放在桌案,苦笑搖頭不止。
李三才案已經是滿城風雨,為其申辯的官員連篇上疏,可他的文章一刊載,等于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你個二五仔,大家正齊心協力撈人呢,你來個“吾黨之罪,在宋人之上”,分明是搞分裂,窩里斗嘛!
可以想見,同僚官員們會以什么樣的眼神看他,會以什么樣的態度對他。
圣上啊,您對黨爭深惡痛絕,又何苦把微臣推到前面?
劉宗周只腹誹了一句,便恨不得扇自己兩嘴巴。一個孔孟之徒,豈敢怨恨君父?
思之再三,劉宗周提筆鋪紙,準備辭職回家。
說起來,劉宗周是不喜官場的,他更愿意治書講學,幾次起復也頗為勉強。
“……不佞少而讀書,即恥為凡夫。既通籍,每抱耿耿,思一報君父,畢致身之義。吾儕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萬物一體,亦會為此曹著忙……昔韓退之中廢,作《進學解》以自勵,遂成名儒,其吾儕今日之謂乎!”
劉宗周突然停筆,自失地一笑。想到解官后能潛心學問、擺落世事的糾紛,完成他的《人譜》,竟是心情輕松。寫的這什么玩藝兒,不象求去奏疏啊!
重新換紙,劉宗周思索半晌,提筆開寫,“禮部主事臣劉宗周謹奏:世道之衰也,士大夫不知禮義為何物,往往知進而不知退。及其變也……伏惟陛下恩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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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大殿內,朱由校正在召見徐光啟等人。
鏟屎官張裕兒抱著貓咪站在殿邊,不時偷眼瞅那幾個碧眼黃須的怪人,聽他們說有些怪異的北京官話。低頭看看白娘娘,倒覺得有點相象呢!
貴撈?龜勞?鬼佬?!嗯,皇爺就是笑著這么發音的,鬼老!
張裕兒嘴唇翕動,無聲地重復糾正著發音。等到自覺已經掌握,丫頭又心中納悶:為啥叫鬼老,不叫老鬼嘞?
少年皇帝不知道殿旁臭丫頭在想什么,只是滿足她的好奇,才讓她留在那兒看老外的。
他的臉上帶著和熙的笑容,手中擺弄著望遠鏡,不時頜首,正與“鬼佬”們相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