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之后的航程相對順利,逐日小隊沒再遇到太極端的惡劣天氣,并且奇跡般地沒有遇到日機攔截,雖然強氣流和低氣壓等問題始終伴隨著左右,但比起之前的遭遇,這些問題已經微不足道了。
壯麗的山峰不斷在機翼附近掠過,叢林覆蓋的湄公河宛如一條玉帶蜿蜒環繞在叢山峻嶺之間,飛行員們飛過了喜馬拉雅山脈,橫斷山脈,飛過了瀾滄江、怒江,終于在當晚抵達了汀江機場。
可機場卻空無一人!
真的,一個人也沒有,隊員們爬下飛機,看到的就是一片杳無人跡!整個機場空蕩蕩地,沒有一架飛機,塔臺中黑燈瞎火,就連旁邊用沙袋堆出的防御陣地里也沒有半個人影,偌大的汀江機場只有哨風吹過地面時發出的嗚咽聲,在喧唱著凄涼的挽歌。
“隊長,情況好像有些不對。”戴維沉著臉說,“你確定我們沒飛錯?”
張昀點頭,臨出發前他和韋維爾將軍確認過,這批物資本來就是要送到汀江機場的。這種低級錯誤他不會犯。
所以就只有一種解釋……
“看來這里被日本人攻占了~”戴維沉聲說道,然后所有人都開始用失去高光的視線看著張昀。
他們是空軍,是“有翅膀的人”,本來是可以駕駛飛機逃跑的,但該死的這位正享受著全方位凝視的人為了多帶物資,計算油料攜帶的時候是精準到毫升的……
所以他們落地后可喜可賀地沒油了。
而更該死的,在來這里的途中,為了減輕重量,在某人的命令下大家拋掉了副油箱,所以連本可以挪用一下的返程油料,也指望不上了……
張昀咳了兩聲,動了動被大量視線扎得有些難受的身體。
“怪我咯?”
“……我只是在想現在該怎么辦。”
喬治重新把目光投向危機四伏的黑暗,仿那里佛隨時會從這片漆黑中沖出一片極不協調的土黃色,端著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嗷嗷鬼叫著殺將出來。
然后他就看到張昀掏出了手槍,打開保險,頂上子彈。
“瓊恩,你不會打算拿它殺鬼子吧?”基普黑著本來就夠黑的臉看他。
他們不是陸軍,他們的戰場在天上,所以空軍配發的這種手槍最大的作用,就是當你被困在機艙里逃不出來的時候打碎座艙蓋的,用它來對付荷槍實彈的日本陸軍?
“不,”張昀說,“我拿它自殺。”
“……聽起來真悲壯。”
黑暗中開始傳來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起先只是一點點,隨后便逐漸增強,接著一排排土黃色沖了出來,每個人的手里都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
這一回飛行員們全都掏出了手槍。
看來最后的時刻到了!
“嘿~神父,”基普對張昀說,“我想跟你做個臨終懺悔,其實我……”
“你閉嘴!”張昀忽然制止了大家扣下扳機的沖動。
“這好像不是日軍的軍服……”
剛剛隔得太遠他沒發現,如今走近了,張昀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真的不是日軍,他們身上的軍服雖然也是土黃色,但胸口繡著的番號說明了他們的身份。
并且在這些士兵的背后,還有一群人也沖出了黑暗,他們穿著五顏六色的服裝,腰上挎著小鼓,手里捧著鮮花。
飛行員們呆住了。
這群奇怪的組合圍到了他們附近,所有的槍口一齊向天,幾百支步槍只響出了一個聲音。
那聲勢可夠驚人的……
槍聲未歇,鼓聲又起,那肯定是把幾種鼓給混合了,花樣繁雜的鼓擂出了同樣歡快的節奏。
人群呼啦一下沖了上來,整把整把的鮮花砸在了呆若木雞的飛行員們頭上。
“這,這是……?”
答案是一個少校軍官分開人群,走上前熱情地握住了他們的手:
“真是太謝謝你們了!”
……
“之前聽說滇緬公路被切斷,我還以為這些物資送不過來了!”
……
“沒想到你們還是幫忙解決了。這些都是最緊缺的東西,這下我們的傷員有救了!我們的戰士有救了啊~!”
這下張昀明白了,他把少校的話翻譯給戴維他們,于是他們也明白了。
“我代表中國遠征軍第66軍全體官兵,代表中國人民,感謝你們!”
少校語氣高昂,情緒激動,顯然對這批意外送達的物資已經喜出望外。
不過這也難怪,日寇鐵蹄錚錚,中國沿海已全部淪陷,泱泱中華幾乎成為了內陸國,外國的援助全靠這條滇緬公路,如今鬼子切斷了公路,等于斷送了整個中國抗日戰場的生命線,這實在令人絕望……
可就在人們最絕望的時候,卻得到物資空運到位的消息。